江风猎猎,夜幕如铁,潜龙江畔芦洲营中,风声呜咽如鬼啸。
赵云披甲立于堤头,望向南岸远处水线上闪烁的微光,眼神中满是冷意。他身后的澜台营寨在沉沉夜色中静如磐石,营火虽明,却未一丝鼓噪,仿佛整支军队都屏息待命。
自吴军火攻被破已三日,江东未再发动主攻,但却以数十艘轻舟游弋芦洲外缘,间或投石试探,扰我粮运。尤其是西汊之线,水道湿地交错,日夜皆有吴兵设伏、放哨、泅渡。粮舟受阻,调运艰难。澜台军虽有守势,实则粮线绷紧,若再延三五日,便有断供之虞。
赵云知局势吃紧,却不曾乱阵。
他自诸葛亮营中出,便已得悉今夜行动之核心——主公吕布,亲率轻舟十艘,自风泽小湾潜行破敌,重启粮道。
这是破局之锋,也是惊世之举。
赵云知吕布行事向来雷霆之势,断然决绝,绝非只为“通粮”二字而来。他更明白,这一战若成,不仅仅是物资补给之利,更是打破江东水锁之困,重夺战势之主动。
风泽小湾者,乃江南之秘脉,旧渔人夜航水线,水道幽深狭窄,芦苇丛生,若无地图水识,易舟覆人亡。此道一经弃用数十年,几成死湾。但诸葛亮观星定脉、翻旧图卷,终寻此路。
如今,那十艘轻舟正于夜雾中缓缓破浪前行。
芦荡深处,水声潺潺,薄雾如烟笼罩水面。十艘战舟披着夜色,贴水而行,仿佛隐于江中的幽灵。
舟首一人,立影如铁,银盔暗金甲,战袍微扬,正是吕布。
他手执方天画戟,凝视前方水路,双目如炬,整个人如蓄势待发的苍龙,虽未动声色,却满溢杀机。
身后,高顺执短戟而立,沉声汇报:“水口吴军布防松散,前哨多为斥候轻舟,未有大阵。夜风顺流,焚营可成。”
吕布轻声道:“周瑜轻敌久矣。此战不止为通粮,更为惊其胆、乱其心、破其计。”
“军师料敌甚深。”高顺点头。
吕布环顾左右,沉声喝令:“全军听令!夜袭不在久战,在破其营根、焚其舟栈、扰其后心。三刻之内,若不破敌,便即刻退去,不得留战。”
众将齐声:“喏!”
战舟再动,速度骤升,破浪如矢,朝着风泽水口急掠而出。
前方芦苇中传来几声吴军哨声,下一瞬,一艘巡逻小舟自左岸驶来,舟上吴兵见夜色中有影疾行,正欲呼喊,却已为吕布长戟隔空掷出,戟尖如雷霆破雾,穿透舟舷而入,将船身生生劈断!
“敌袭——有敌人!”吴兵惊呼声未落,战舟十艘已然撞破水草之障,直逼水口营栅。
风泽水口驻有吴将周泰,正倚栏而坐,夜巡疲惫,听得喊杀突起,惊然起身,未及披甲便闻后营火起,火光照红半壁芦苇林。
“敌袭风泽?!”他大骇失声。
“怎会有敌军从此道而来?!”
尚未回神,数支火箭破空而至,轰然落入岸边储粮木栈,一时火起营中,藤棚、帆布、油罐皆焚,浓烟四起、声震林野。
吕布亲率五舟撞入吴营侧翼,跃舟登岸,画戟横扫,斩翻两名守兵,风中大喝:“吕布在此,尔等鼠辈,还不速降?!”
吴军本已疲惫,骤闻吕布之名,更见其如神兵突至,顿时军心崩散,哭喊逃遁。营中将士乱作一团,或投江逃遁、或落荒而逃,竟无一人能合围出阵。
高顺率兵于另一翼破敌斜栅,铁索钩舟、火油投燃,一时间,吴军水口守营被劫七成,船阵大乱,粮栈焚毁,伏兵尽出,亦被击溃。
吕布站于敌舟断桅之上,手执大戟望向火海之中,冷声低语:“江东水军,不过如此。”
他猛地将“吴”字营旗挑落,掷入烈火,烈焰腾起三丈有余,仿佛一道赤焰裂空。
与此同时,江东大营。
周瑜立于水榭前,眼见南岸远处火光冲天,江风之中竟隐约传来“吕布在此”的震喝,神色陡然一变。
“风泽?!是风泽!!”他猛拍几案,“该死——中计了!”
陆逊急步入帐:“都督,蒋钦来报,风泽水口火起,舟栈被毁,周泰阵破!”
“怎么可能……风泽小湾早已废道,非舟不可通,吕布如何知之?!”周瑜咬牙切齿,仿佛在质问命运。
“是诸葛亮。”陆逊低声道,“只有他能观图断脉、觅得秘道。是他以静诱我生疑,又以疾动破我后营。”
周瑜沉默片刻,终而苦笑:“果然是潜龙之谋。”
他转身望向远方火光连天的风泽口,喃喃低语:“吕布……你终于亲自出手了吗?”
他猛然回首,低喝:“传令!江南诸营全线后撤三十里,弃西汊,稳守中江,调江夏援兵于右岸布防。再迟一步,澜台便要长驱直入。”
“喏!”
江东三军鸣金,舟营鸣锣,各部开始连夜转移。东岸本已纷乱,撤兵更乱如潮。
而此时,赵云立于芦洲堤头,望见远方火光连空,吴军阵线自南而崩,旗帜斜倒、舟阵东移。
他长身直起,轻声道:“主公果然亲至。”
副将急报:“吴军大部已自西汊撤退,我军粮道尽复!数百粮舟已启程渡江,明日可达中营。”
赵云点头,却未急于乘胜追击,只道:“传令各部,稳守舟桥,修缆设栈,恢复调度。若敌再乱,则以舟围斩。”
“喏!”
翌日清晨,雾散云开,澜台大营诸将集于帅帐之外,望江而列,皆见西汊水面破舟漂浮、火痕尚在,敌旗沉江。
军报传至诸葛亮营帐。
诸葛亮披衣出营,立于江堤,手执羽扇,静观江面波澜平复,半晌后轻声开口:“以主公一战,破敌两线,夺回粮根三日,此局——已破。”
他转头对身边传令兵道:“书与赵将军与主公:即日起重整水营,设三线防渡,以稳御战,再图西击。”
“喏!”
同一日,江东水师大营内,周瑜神色凝重,遥望破败的风泽方向,身后陆逊沉声问道:
“都督,接下来何计?”
周瑜缓缓吐出一口气,眸中寒光初现。
“既失水口,便弃争水粮;澜台虽强,然远涉江东,根基未固。”
“请建业调动三郡兵马,于江夏设疑阵,惑其北境,再使其南顾不得专心。”
“此战既败,便以全域绞杀为图。”
他语毕,眸中寒光不减,“吕布,既然你登场了,就别想轻易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