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溶洞中,时间仿佛被无字碑散发的温润光泽所凝固。空气里残留着焚魂白焰的凛冽余息,混杂着骨粉与灰烬的尘埃缓缓沉降。石碑底座下,那粘稠滚烫、散发着微弱金芒的液体,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在灰白的地面上蜿蜒流淌,勾勒出繁复而古老的暗痕,丝丝缕缕的馨香弥漫开来,竟奇异地将溶洞内残留的阴冷与血腥气息一点点驱散、净化。
苏半夏蜷缩在冰冷的骨粉地上,眉心那焦黑的烙印如同熄灭的炭火,不再有灼热跳动的白焰,只剩下一个死寂的、仿佛深入骨髓的伤痕。她的呼吸微弱却平稳,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然而,在那片意识的黑暗深渊里,一点微弱的光,却顽强地亮了起来。
那是无字碑的气息。温厚、包容、带着历经劫火淬炼后的沉静力量,如同温暖的潮汐,轻柔地拍打着她破碎的神魂边缘。在这股力量的抚慰下,识海撕裂的剧痛开始缓缓平复,被强行剥离名字烙印的空洞感,也被一种奇异的“无名”的充实所填补。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粒微尘,融入了一片无垠的、沉默的土壤,不再需要名字来证明存在,存在本身即是证明。
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如同挣扎着破茧的蝶。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摇晃,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溶洞穹顶高远的黑暗,以及那悬浮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无字石碑。石碑底座下流淌的金液,在模糊的视野中如同一条条发光的溪流。
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记忆的碎片汹涌回潮——墨线牢笼的绝望,焚魂白焰灼烧神魂的剧痛,名字被剥夺的冰冷空洞…还有…师姐!
“师姐!”无声的呐喊在心底炸响!苏半夏猛地挣扎起来,不顾身体的虚弱和识海的余痛,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
然后,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就在距离无字石碑不远的地方,冷月面朝下倒在一片狼藉的骨粉与灰烬之中。墨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开,遮住了大半张沾满血污的脸。那身标志性的白衣,此刻被大片的暗红和焦黑浸透。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臂,自肩胛以下已彻底化为毫无生机的灰白石质,冰冷的阴寒仿佛透过空气都能感受到。而她的右臂,自手肘以下,皮肤焦黑皲裂,如同被烈火彻底焚烧过的枯枝,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一动不动。如同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残破石像。
“不…不…”苏半夏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无声的呜咽,连滚带爬地扑到冷月身边。颤抖的手指带着微弱的药灵,急切地探向冷月的颈侧。
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的搏动。
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冰冷的绝望,却又被眼前这惨烈的景象狠狠刺痛。苏半夏的泪水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她手忙脚乱地从破碎的医袍内袋里翻出仅存的几粒保命丹药,顾不上自己识海的刺痛,强行催动一丝微弱到极致的药灵,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化开,撬开冷月紧咬的牙关,将药液一点点渡入她口中。
药液入口,那微弱的心跳似乎稍稍有力了一丝。但冷月依旧昏迷不醒,石化的左臂和焦黑的右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体内的反噬如同暴虐的暗流,随时可能彻底吞噬这微弱的生机。
“师姐…撑住…你一定要撑住…”苏半夏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冷月说,更像是在对自己下着命令。她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自身的虚弱,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开始笨拙地、尽可能轻柔地处理冷月身上那些还在渗血的伤口,尤其是左耳处那狰狞的创口。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溶洞中弥漫的、属于无字碑的温润气息,以及那蜿蜒流淌的金色液体散发出的奇异馨香,仿佛受到了某种遥远而强大的召唤,骤然变得活跃起来!
嗡——!
地面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并非来自外界冲击,而是源自地底深处!那流淌的金色液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流淌的速度猛地加快!它们不再漫无目的地蜿蜒,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向着溶洞中央、之前枯骨祭坛崩解后留下的巨大凹坑方向汇聚!
凹坑底部,是厚厚的骨粉和破碎的寂音石残片。此刻,在金色液体的浸润下,那些骨粉和石块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竟开始微微蠕动、重组!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古老空间波动的漩涡,在凹坑中心缓缓形成!
漩涡旋转,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吸力!溶洞内弥漫的馨香气息,无字碑散发的温润光泽,甚至苏半夏刚刚渡入冷月体内、尚未完全化开的药灵精华,都被这微小的漩涡一丝丝地抽离、吞噬!
更让苏半夏惊骇的是,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秩序意志的熟悉气息,正透过这微小的漩涡,如同窥探的眼睛,跨越遥远的空间距离,遥遥锁定了这里!锁定了无字碑!锁定了昏迷的冷月!更锁定了…她自己那被天道剥夺后残留的“无名”烙印!
倒悬昆仑!地脉核心!天道秩序的源头!
它在抽取无字碑的力量!在回收这意外的“杂质”!
“休想!”苏半夏眼中瞬间燃起怒火!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凹坑中的漩涡,双手带着微弱的碧绿药灵,狠狠按向旋转的中心,试图阻止这抽取!
然而,她的力量在这地脉核心的召唤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撼树!药灵光芒瞬间被漩涡吞噬!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将她狠狠弹开,摔倒在冷月身边!
漩涡旋转得更快!金色液体如同溪流般加速涌入!无字碑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那温润的气息正在被强行剥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唉……”
一声苍老、疲惫、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毫无征兆地在溶洞死寂的空气中响起。
这叹息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并非作用于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那疯狂旋转、抽取力量的微小漩涡,在这声叹息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猛地一滞!旋转的速度骤减!
苏半夏猛地抬头!
只见溶洞入口处,那片被之前声波洪流冲击得支离破碎的回廊废墟上方,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佝偻、枯瘦的身影,如同从一幅古老的画卷中走出,无声无息地踏入了这片弥漫着金液馨香与劫火余烬的空间。
来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儒衫,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仿佛饱经了无尽岁月的风霜。他手中拄着一根虬结的乌木拐杖,脚步蹒跚,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唯有那双深陷在皱纹中的眼睛,浑浊却异常深邃,仿佛沉淀了万古的沧桑与秘密。
书院首座!
这个曾经在齐不语婴儿时期将其抱回书院,又在其成长过程中若即若离、讳莫如深的老人,竟在此刻,出现在这天道秩序核心力量正在抽取无字碑的危急关头!
苏半夏瞳孔骤缩!警惕与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首座是敌是友?他此刻出现,意欲何为?
首座的目光缓缓扫过溶洞内惨烈的景象。他看到昏迷不醒、双臂尽毁的冷月,看到伏在冷月身边、满眼警惕与悲痛的苏半夏,看到那光芒黯淡、金液被强行抽取的无字石碑,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凹坑中虽被迟滞、却依旧顽强旋转的空间漩涡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深深的疲惫。
他没有看苏半夏,也没有解释。只是缓缓抬起那只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的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旋转的漩涡,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种仿佛源自大地深处、厚重到足以承载山岳的沉凝意志,随着他这一按,无声地弥漫开来。
咔…咔嚓……
那旋转的空间漩涡,如同被冻结的冰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旋转彻底停止,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连接遥远地脉核心的无形通道,被这沉重的一按,硬生生截断、碾碎!
漩涡崩解,化作点点微光消散。无字碑的抽取戛然而止,黯淡的光芒稳定下来。溶洞内弥漫的馨香与温润气息不再流失。
首座的身体随着这一按,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本就枯槁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仿佛这一按抽走了他大半的生命力。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枯瘦的肩膀不住地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苏半夏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的警惕并未消退,反而更加凝重。首座能轻易截断天道核心的抽取,这份力量深不可测!他到底是谁?目的何在?
首座终于止住了咳嗽,用一块同样破旧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手帕上留下暗红的血渍。他喘息着,拄着拐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溶洞中央,走向昏迷的冷月和无字碑的方向。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凝固的时光之上。
最终,他在距离冷月和苏半夏三丈之外停下。浑浊的目光越过苏半夏警惕的身影,落在昏迷的冷月身上,尤其是她那条彻底石化的左臂和焦黑的右臂,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悲悯,似是追忆,又似是无尽的愧疚。
“她…很像她娘…”首座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一样的倔,一样的…不惜命。”
苏半夏心头剧震!冷月的娘?那个在齐不语婴儿时期,于倒悬昆仑雪夜将其遗弃的神秘女子?首座果然知道内情!
“你到底是谁?”苏半夏的声音带着力竭的沙哑和冰冷的质问,“你想做什么?”
首座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对上苏半夏充满戒备的杏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调,喃喃道:“天道…秩序…抹杀七情…无悲无劫…多完美的蓝图…像一张铺好的温床…”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
“可温床之下,埋着的…从来都是尸骸。”
话音落下的瞬间,首座那枯瘦的右手再次抬起!这一次,不再是向下按压,而是五指成爪,对着溶洞中央那片虚空,猛地一撕!
嗤啦——!!!
一声如同裂帛般的、令人牙酸的刺耳锐鸣!
他面前的虚空,竟被那枯瘦的五指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乌光的空间裂缝!裂缝内部并非虚无,而是翻滚着粘稠如墨汁般的黑暗,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古老而邪恶的气息!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滑腻、带着亿万生灵怨念与绝望哀嚎的恐怖威压,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从那空间裂缝中轰然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溶洞!
噗通!噗通!
苏半夏只觉得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识海剧痛欲裂!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岩壁上!刚刚平复些许的伤势瞬间被引动,喉头腥甜,鲜血再次涌上嘴角!
她惊骇欲绝地看着那道空间裂缝!
只见翻滚的墨色黑暗中,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物体,正从那裂缝深处被无形的力量“挤”了出来!
那是一个茧。
一个巨大无比、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琉璃质感的茧。
茧壁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扭曲盘绕、如同血管神经般的暗金色脉络,这些脉络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冰冷而邪恶的光泽。透过半透明的琉璃茧壁,可以清晰地看到茧的内部!
茧内,并非孕育着新生的生命。
而是缠绕着…无数道细密、粘稠、散发着灰败死气的暗金色“丝线”!这些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茧的内部疯狂蠕动、交织,构成一个庞大而诡异的网络。每一条丝线都深深扎入茧内一个模糊、扭曲、散发着强烈痛苦与不甘的灵魂虚影之中!
那些灵魂虚影!数量成千上万!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大无匹的灵压残留!那是属于无相境修士的气息!是踏足此界巅峰、最终却消失无踪的绝强者!此刻,他们的残魂却被这些暗金色的丝线如同寄生虫般缠绕、寄生、抽取着最后的力量与本源!他们的面孔在丝线的缠绕下痛苦扭曲,无声地嘶吼着,构成了这巨大琉璃茧内部最惊悚、最绝望的景象!
琉璃茧缓缓悬浮在溶洞的半空,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它每一次搏动,都如同巨兽的心跳,引得空间微微震颤。茧壁上那些暗金色的脉络随之亮起,贪婪地吮吸着茧内无数无相残魂的力量,再通过某种无形的通道,汇入虚空深处,汇向那倒悬昆仑的地脉核心!
这就是天道“无悲无劫”秩序背后,最血腥、最恐怖的真相!历代突破无相境的修士,并非飞升逍遥,而是成为了天道维持秩序、抽取力量的“口粮”!这琉璃茧,就是一座由历代最强者残骸堆砌而成的、巨大而恐怖的“能量电池”!
“这…这是什么?!”苏半夏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她死死盯着那巨大的琉璃茧,看着茧内那无数痛苦扭曲的无相残魂,灵魂都在颤栗!
首座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麻木。他浑浊的目光缓缓转动,最终,落在了琉璃茧最核心的区域。
那里,在无数疯狂蠕动的暗金色丝线最密集的源头,缠绕着一团极其微小、却散发着特殊气息的“茧中之茧”。
那是一个婴儿的虚影!
小小的,蜷缩着,仿佛在沉睡。婴儿的襁褓是普通的粗布,但缠绕包裹着他小小身体的,却是最粗壮、最凝实、如同金色锁链般的暗金丝线!这些丝线深深扎入婴儿虚影的眉心、心口、丹田…仿佛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与他融为一体!正是这些丝线,构成了整个琉璃巨茧的核心节点!
而那个婴儿的眉眼轮廓…苏半夏只看了一眼,就如遭雷击!
那眉眼…那沉睡的恬静…分明是齐不语婴儿时期的模样!
“齐…齐不语…”苏半夏失声惊呼,声音破碎不堪。
首座枯槁的身体似乎微微晃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琉璃茧核心那被丝线缠绕的婴儿虚影,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悲凉与残酷,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溶洞中:
“看见了吗?”
“从他被遗弃在书院门口的那天起…”
“不,是从他降生于这世间,呼吸第一口空气的那一刻起…”
“他的命格,他无因果的特质…”
“就不是什么天赐的机缘…”
“而是…天道为自己选定的…最肥美的口粮!”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苏半夏的心上!她看着茧中那被金色锁链缠绕的婴儿虚影,看着周围那无数被寄生、被抽取、痛苦嘶吼的无相残魂,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和灵魂!
原来,那个沉默寡言、总在阴影中盗取天机、右眼曾化为琥珀色的男人,那个背负着无因果宿命、最终登天化道的齐不语…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天选之子!
他是祭品!
是天道圈养的牲畜!
是从出生就被打上烙印,等待最终收割的…口粮!
“不…不可能…”苏半夏摇着头,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不住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你骗人!你当年把他抱回书院…你…”
“是我抱回了他。”首座的声音打断了苏半夏,带着一种沉重的、无法辩驳的肯定。他浑浊的目光转向昏迷的冷月,又缓缓移向那悬浮的琉璃巨茧,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的母亲…那个雪夜将他遗弃在昆仑脚下的女人…她看穿了这个局。”首座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的恍惚,“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撕裂了覆盖在他命格上的第一层茧丝…将他送到了我面前…想为她的孩子…争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
他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向冷月那条彻底石化的左臂。
“而她…她身上流淌的血脉…是钥匙…也是毒药…是天道计划中…最大的意外…”
苏半夏顺着首座的手指看向冷月,脑中一片混乱!钥匙?毒药?意外?冷月的身世,竟然也与这恐怖的因果茧有关?
然而,首座似乎并不打算在此刻详细解释。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琉璃巨茧之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天道在加速了。”首座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急促,“无字碑的力量异动,冷月的反抗,你的‘名’之反噬…都成了它的催化剂!它要提前收割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
嗡——!!!
悬浮在半空的琉璃巨茧猛地一震!茧壁上的暗金色脉络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茧内,那无数痛苦扭曲的无相残魂如同受到刺激,发出无声的、更加凄厉的尖啸!缠绕在他们身上的暗金丝线疯狂蠕动、勒紧!更加庞大的灵魂本源被强行抽取!
而巨茧最核心处,那缠绕着婴儿虚影的金色锁链茧丝,光芒大盛!婴儿沉睡的虚影,在锁链的束缚下,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浩瀚、带着绝对吞噬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从琉璃茧的核心轰然爆发!瞬间锁定了溶洞内的所有人!尤其是…昏迷的冷月,以及她那流淌着“钥匙”与“毒药”血脉的身体!
“它醒了!”首座厉喝一声,枯槁的身躯猛地挺直!一股与他外表截然不符的、如同沉寂火山般的磅礴气势骤然爆发!他手中的乌木拐杖重重顿地!
轰!
一道厚重的、土黄色的光幕瞬间升起,如同倒扣的巨碗,将冷月、苏半夏以及那无字石碑笼罩在内!光幕之上,浮现出无数古老的山川地脉虚影,散发出沉凝厚重的守护之力!
几乎在光幕升起的同一时间!
嗤嗤嗤——!!!
无数道细密的、由纯粹法则之力凝聚成的暗金色光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那剧烈搏动的琉璃巨茧中爆射而出!狠狠刺向土黄色光幕!
轰!轰轰轰——!!!
密集如雨点般的撞击声瞬间炸响!暗金光线与土黄光幕剧烈碰撞、湮灭!每一次撞击,光幕都剧烈震颤,其上浮现的山川虚影明灭不定!首座的身体也随之剧烈晃动,枯槁的脸色更加灰败,嘴角再次溢出血丝!但他死死拄着拐杖,如同扎根大地的古松,硬生生抗住了这第一波狂暴的攻击!
“首座!”苏半夏惊呼,看着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涌起复杂难明的情绪。他是在保护她们?为什么?
“没时间了!”首座的声音带着力竭的嘶哑,他猛地转头,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苏半夏,更准确地说是盯住她眉心那焦黑的烙印,以及她身后那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无字碑!
“那碑!那里面封存的东西!还有你的‘无名’!”首座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是唯一的变数!是斩断这茧丝的…刀!也是点燃这口粮的…火!”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琉璃茧核心那缠绕婴儿的金色锁链,又指向冷月石化的左臂。
“用那碑里的火!用你的‘无名’为引!烧了那茧丝!烧了这温床!否则…”首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灵魂的绝望呐喊,“我们都得死!齐不语会彻底成为天道的傀儡!这世界…将永堕无悲无劫的…死寂坟墓!”
轰隆——!!!
琉璃巨茧仿佛被彻底激怒!猛地膨胀了一圈!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吞噬意志轰然降临!无数更加粗壮、更加凝实的暗金色法则锁链,如同狂舞的魔龙,从茧壁中疯狂探出,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狠狠抽向那摇摇欲坠的土黄光幕!
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
首座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枯槁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而琉璃茧的最核心处,在那金色锁链茧丝的剧烈蠕动中,那个婴儿的虚影,紧闭的双眼…眼睑之下,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随时可能…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