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很轻，保姆丽芳在房间里听得并不清晰。不是李太。
很快，听到客厅里传来黄老太太带着笑意和慈爱的声音：“小李，你回来啦？真是辛苦，在外面忙到现在。”
李先生回道：“妈，您还没休息？”
黄老太太马上说：“今晚莹莹一个人睡，我怕她不习惯，下楼看了看。看到一楼亮着灯。”
李先生嗯了一声，就听到黄老太太诧异的说道：“管家，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管家李小姐说：“我也是不放心，上楼看了看莹莹。”
黄老太太哼哼了两声，带着笑意柔声对女婿说：“小李啊，你也累一天了，早点上去休息啊！”
听见李先生答道：“哎。还真有点累了。那我就上去啦。”
很快，丽芳就听到了李上楼的脚步声。
客厅里，黄老太太厉声道：“管家，你等一下！”
李小姐：“阿姨，您还有什么事吗？”
黄老太太说：“你手机里不是能看到莹莹吗？为什么还要上楼去看？”
李小姐说：“我反正睡不着，就上楼去看看嘛。”声音冷静，还挺好听。
黄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说：“哼哼，男主人，女管家，再加上一个怀孕的傻乎乎的女主人。真是稀罕。偏偏我女婿回来了，你跑上来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李小姐的声音冷了下来。问道：“阿姨，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住在地下室，怎么能知道李总回来了呢？”
黄老太太有些阴晴不定的道：“这就要问你自己啦！要我说，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女婿回来，你都不该上楼！”
李小姐问：“为什么？”
黄老太太说：“晚上是大家的休息时间，你本来就住地下室，二楼是他们一家人住的，你往上面跑什么呀？”
李小姐说：“阿姨，你来家里是客人，我尊重您，也希望您尊重我！”
黄老太太说：“人如果不自重，让别人怎么尊重你？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你跑上来干嘛呀？你这样的捞女，我见多啦！”
李小姐气急败坏的道：“你！真是不可理喻！大不了我不干了，总行了吧？”
黄老太太说：“这就看你自己了！想挣钱，就得守本分！”
李小姐气道：“那您可以去问问李总，看我说什么过份的话了没有？”
黄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我去问我女婿？哼。你还想在这个家里翻起风浪吗？值得我专门去问吗？也不照照镜子！别以为我女儿不管事，你就可以在家里为所欲为。”
李小姐生气的说：“这样的家庭还请什么管家保姆呀？自己干得啦！”
很快，丽芳听到了脚步声。估计是李小姐去地下室了。
丽芳听到了黄老太太长长的叹息声。接着就上楼去了。
也不知道是三楼离一楼远，还是黄老太太有心事没睡着。这一夜，丽芳没有听到震天响的呼噜声。
第二天一早，丽芳依然六点起床。
依然看到了厨房里李小姐忙碌的削瘦身影。透过玻璃望进去，李小姐沉着脸，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正把切成块的水果朝榨汁机里喂，动作有些机械。
丽芳上三楼打扫卫生时，黄老太太问丽芳：“他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丽芳说：“我不知道。”
这一天李先生下楼吃早餐的时候，黄老太太也下楼来了。
李太和孩子们都还没起床。女婿和丈母娘边吃边随意聊着一些最近的天气，还有莹莹的趣事。
李小姐把洗好的茶具拿去茶几那边放了，顺手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后扔在垃圾桶里，来到餐桌边说：“李总，我想下户了。”
李先生并不吃惊，只是极平静的看了李小姐一眼说：“你想好啦？”
好像早就在等着李小姐的这句话，此刻正中他下怀一样。
李小姐张了张嘴，又想了想说：“我觉得你们家根本就不需要管家。请两个保姆就行了。”
黄老太太没有抬头。喝着果汁，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其实应该也在听着两人的对话。
李先生没有接李小姐的话，只是说：“我吃完赶着去公司，你和小艾说吧。”
黄老太太这时才抬起头说：“小李啊，你忙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呀。”
见黄老太太把话题岔开了，李小姐就去收拾东西了。
李先生说：“我知道的。我想最近把工作上的事情赶一赶，等小艾生的时候，我就有空多陪她几天。”
黄老太太马上高兴地笑着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你去忙，家里的事情就放心交给小艾吧。”
又说道：“小艾也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该学着管事了。也是你能干，里里外外都不用她操心哈哈哈。”丽芳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讨好的意思。
李先生边低头喝牛奶边说：“家里也没多少事要管的。”他习惯喝牛奶。
黄老太太说：“说起来是没什么事。可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这么多孩子，还有保姆。都要有人看着。别看小艾不管事，如果没有她呆在家里，你在外面也不放心。家里稳定，你才能专心忙外面的事情。”
李先生说：“是啊。只要她能高高兴兴的，我在外面不管多忙也安心。”
黄老太太的了个哈哈说：“只要你的心在她和孩子们身上，夫妻和睦，她还有什么不高兴不满意的呢？”
这一次，李先生只是嗯了一声，就起身说：“您慢慢吃，我走了。”
黄老太太说：“哎，如果回来吃饭，就提前说一声，妈妈专门给你做几道菜。”
李先生本来已经朝门口走去了。听了这句话，又回过头来，认真的回答：“好，如果我回来吃饭就提前给小艾打电话。”
黄老太太侧着身子伸着头笑道：“好，尽量不要在外面吃。家里的饭菜健康。”
李先生应了一声就走了。
黄老太太对丽芳说：“阿姨，今天买菜吗？买一只新鲜猪肚和一只鸡回来吧。”
丽芳赶紧打了电话给赵师傅，幸亏他还在菜市场。
刚挂了电话，黄老太太又问：“家里还有白胡椒吗？整颗的。”
没有，家里只有胡椒粉和研磨瓶。于是，丽芳又打了一个电话给赵师傅。
黄老太太吃完早饭，就对丽芳说：“阿姨，我去看着莹莹起床。你忙你的吧。”
这一天，李太起床后吃早餐时，李小姐就走过去说：“李太，我不想做了。”
李太问：“为什么？”
李小姐说：“昨晚我不放心莹莹一个人睡，上楼去看了看。正好遇到李总回来坐在一楼，您妈妈说我不该晚上出现在楼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李太说：“我妈妈是客人。年纪大了爱唠叨，不要往心里去。不过她有一点说对了，先生在客厅坐着想事情，你确实不应该打扰他。”
李小姐站在餐桌前不说话。李太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那天就说了，到时候我去医院生孩子了，阿姨要照顾莹莹。你好好干活就行了，工资还是按当时谈的，一分不少。”
李小姐听了李太的话，离开餐桌。重新拿起抹布，开始慢慢擦着台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小姐打扫完一楼，去二楼打扫时，黄老太太走到李太面前，小声说：“你还留她做什么？你就快要生了，还得去月子中心住一个月。留着这么一个人，晚上在家里乱窜，像什么样？她居心不良！”
丽芳在厨房洗餐具，听到黄老太太声音压的更低了：“还说什么要上楼看莹莹。到时候二楼就剩下他们父子三人。她再晚上跑上去看？”
李太说：“妈，她爱看就看呗。”
黄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气得眼睛不停左看看右看看，说：“你真是心大，这年头什么荒唐事没有啊？霸道总裁爱上保姆的事情还少啊？我告诉你小艾，不要以为全是演电视剧！”
黄老太太越说越小声，可语气却加重了。
李太极不耐烦的小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又不是谁他都看得上眼。真正厉害的你还没见过呢。我管得了吗？算了。随便吧。”
黄老太太说：“小艾呀，叫妈说你什么好呀？”
李太说：“妈，我现在只想管好自己和两个孩子，你和爸爸身体健康就行了。别的我都不想管啦。太累啦。”
李太已经吃完早餐了，直起身子躺在椅背上坐着。
黄老太太索性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了下去，把头极力伸头女儿那边，都快到桌子中间去了。
几近耳语的说道：“你不管好他，你的两个孩子怎么会好？孩子生下来就看着你们冷战？哦，早上醒来爸爸已经出门了，晚上睡着了爸爸还没回来？然后整天看着妈妈在家郁郁寡欢。这叫管好孩子啊？”
李太把脸偏到一边眼睛看着一个地方，不动，也不说话。
黄老太太接着说：“你现在没有能力和抗衡，只能和他尽量处好关系。”
李太说：“妈，有些事您不了解，别管了。”
黄老太太说：“这个管家不行，你让她走，妈帮你看着莹莹，看着家里。你重新找个老实的保姆来。”
李太说：“妈，您住几天就回去吧。我们家里的事情您管不了的。”
黄老太太说：“我怎么管不了？如果阿姨忙不过来，我还可以帮忙干活。”
黄老太太还要再说话。李太说：“您如果真为我好，就听我的。”
黄老太太见女儿这样，不再说这个话题。说道：“都快生了，也不见你婆婆来问一下。”
李太起身说：“要她问什么？”
黄老太太说：“也是，她自己都要人伺候呢。不问就不问吧。妈上次发给你的单子，你看了，还缺不缺什么？”
李太边走边说：“不缺了。现在月子中心一条龙服务。不管用。”
于是，黄老太太又笑着说：“呵呵，现在什么都方便。”
说着，母女俩去了沙发那边。
赵师傅今天送菜回来的时候问丽芳：“阿芳，你老公找着工作没有？”
丽芳说：“还没有。”
赵师傅说：“我认识一个熟人，他们厂招工，在石岩，你问问你老公去不去？”
丽芳马上就说：“只要工作合适就去。”
赵师傅马上打电话问了，挂了电话后说：“他们招一个原材料仓管，你老公会简单的电脑吧？”
丽芳说不会。
赵师傅一下子着急了，说：“他当拉长每天不做产能报表吗？不用电脑啊？”
丽芳说：“他们是手写了交给部门文员输入电脑的，自己不会。”
赵师傅看着丽芳，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丽芳说：“谢谢你啊。赵师傅。”
赵师傅没再说话，把手里的菜递给丽芳，上车走了。
回到屋里，黄老太太问：“东西买了吗？”
丽芳说买了。
李太问：“买什么啦？”
黄老太太起身笑着说：“我让小李今天有时间就回来吃饭，我准备做猪肚鸡。给你们补补。到时候你问问他。”
李太说：“我才不问呢。他不回来我们就自己吃。”
黄老太太边朝厨房走边说：“你这孩子。”
看着黄老太太麻利的把猪肚正反两面用面粉和盐反复搓洗后，又加入料酒浸泡后再次清洗，直到没有异味才算洗干净了。
然后把鸡剁比平时红烧鸡块大一点的块。把猪肚焯水后切成条。
丽芳忍不住问：“阿姨，猪肚鸡不是把鸡包在猪肚子里面煮的吗？”
黄老太太边在锅里放入油和姜片，边把剁好的鸡块和猪肚条放入锅里炒，边对丽芳说：“自己家里吃的不用那么麻烦。这样做比较省事，味道一样。”
锅里的鸡肉和猪肚炒干水份后，黄老太太又加入料酒翻炒，再加入一把白胡椒。
丽芳说：“加这么多吗？”
黄老太太说：“小艾喜欢吃多加一点白胡椒的，汤喝起来有一点辣辣的。本来冬天吃最好。不过现在气候潮湿，偶尔吃一次能袪湿气。”
黄老太太让丽芳拿出一只砂锅，把炒好的猪肚和鸡肉放进去，又加入开水，开始炖了起来。
其间，李小姐下楼了一趟。见到黄老太太在厨房，又退了出去。
黄老太太做了猪肚鸡，还准备做一道鱼香肉丝。
看着她戴着围裙，挽着衣服袖子，低着头在砧板上细细的切着肉丝，神情专注，几缕头发垂落下来。脸上有着往日岁月的痕迹和新添的愁容。
这是一个为孩子操碎了心的妈妈。虽然孩子未必领情。
丽芳小声说：“阿姨，李总不爱吃猪肉和猪内脏，他喜欢吃牛肉。”
黄老太太抬起头，有些茫然的说：“啊？他平时去我们家去的少，偶尔留下来吃饭，也吃的不多。我还真不知道他喜欢吃牛肉。”
丽芳说：“做一道牛肉粒吧。低温烹煮的，比较嫩。”
黄老太太说：“我没做过。”
丽芳说：“我做吧。”
午饭前，黄老太太让李太打电话给李先生。
她不肯打，说：“他有空自己就回来了。干嘛还要我打电话呀？”
黄老太太一脸无奈，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客厅中间。沉着脸说：“小艾，从小到大，妈妈很少骂你。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我也是几十岁了，给你们做了饭，让你打个电话给小李也不行吗？”
李太本来在客厅踱步，听了黄老太太的话，拿起手机开始拨号。
只是说了一句：“我妈问你有没有时间回来吃饭。”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李太很快就挂了电话。对黄老太太说：“马上回来。你满意了吧？”
黄老太太说：“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既然上次从外面搬回来了，就得想办法把日子过好。”
丽芳像个透明人一样进进出出的摆着餐具。
李太小声说：“我现在不想讨好任何人。所以你别说是为我好。 ”
十二点了，周老师带着莹莹和垚垚下楼了。
丽芳送周老师出了院子后回屋，李先生还没回来。
垚垚说：“吃饭吧，我饿了。”
边说边看着李太就准备起身了。
黄老太太说：“垚垚，你爸爸马上就回来了，我们等他一起吃吧。”
垚垚叹了一口气说：“唉，好吧。”
李太说：“饿了就先吃吧，他又不是客人。”
垚垚看了看黄老太太，对李太说：“算了吧。再等等。”
莹莹说：“爸爸回来我不敢吃肉肉。”
李太说：“他又没说不让你吃肉。他让你少吃米饭。”
黄老太太看着外孙女，满眼的欢喜和心疼。
大概又等了十分钟左右，李先生回来了。还买了很多新鲜的水果回来。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丽芳和李小姐先把水果放进冰箱才开始吃。
黄老太太拿起勺子给大家盛猪肚汤时，李太说：“妈，我来盛。”
李先生从李太手里接过勺子说：“你坐下吧，我先给妈盛。”
说完，先给黄老太太盛了，再依次给垚垚和莹莹，李太，最后才给自己盛了一小勺。
黄老太太说：“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李先生喝了一口，说：“还是家里做的好吃。比我在外面别过的味道都要好。一点异味都没有，胡椒味也正好。”
这个夸奖算很用心了。
李先生刚说完这句话，莹莹就张着嘴伸着粉红的小舌头哈哈哈的吸气，小脸皱成了一团。
边哈边说：“水，水，给我水。”
丽芳倒了水去给她说：“辣着啦？”
莹莹大口咕咚喝了几口水，长出一口气说：“不要说辣。这是我外婆做的。”
垚垚说：“本来就不辣，是你太夸张了。”
莹莹看着哥哥说：“我又没有说辣，是阿姨说的。”
李太说：“你别喝了，你吃鸡肉吧。”
说完，从砂锅里面捞出鸡腿给了莹莹。又捞出一只，一声不吭放在了垚垚的盘子里。
这一顿饭，虽然大家说话不多，但好歹气氛算融洽。
饭后，李先生还陪黄老太太又在一楼坐了一会，才说：“妈，您去休息一会吧。我下午还要见个人。”
黄老太太说：“行，你去忙吧，回来吃晚饭。”
或计是碍于黄老太太这句话，晚饭的时候，李先生又回来了。
虽然没有提前打电话，可菜也是够吃的。
晚饭后，李老爷子夫妇过来了。在沙发上坐下后，李老太太表现得有些吃惊的惊喜的提高声音说：“哎呀，您什么时候来了怎么小艾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呢？”
李太坐在对面，听到这句话，把头低了下去，没有接腔。
黄老太太说：“昨天来的，我就是来陪陪小艾。”
李老爷子问：“住得还习惯吗？”
黄老太太说：“一见着莹莹，我就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了。”
李先生和李太一直没有说话，听几位老人说。
老爷子说：“那就好。那就麻烦您多住几天照顾照顾小艾。”
黄老太太说：“照顾小艾是我这个当妈的该做的事情。说不上麻烦。”
又说了几句闲话，老爷子对儿子说：“你老家的表姑她们准备明天来。”
李老太太说：“现在还大环境还不稳定，来了去哪里都要出示这出示那的。真够麻烦的。”
老爷子问：“什么时候不用出示呢？”
可能是因为有亲家在场，李老太太不再说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