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卖身契拿回来,就不用再因此被人拿捏了。”
江栖月轻声安慰她:“我知道,你是被人拐来的,你要是想回家,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钱……”
七月突然崩溃地跌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回不去了……我这样……怎么回去啊……”
江栖月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你家人会理解——”
“他们不会要我了!”
七月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绝望:“被拐卖的姑娘,谁信她是清白的?我还在妓院待过……被那么多人……要是他们知道了,也会为了其他姐妹的名声逼我去死的!”
江栖月沉默片刻,也知道七月的担心并非空穴来潮。
她将七月扶起来坐好:“那你有什么打算?”
七月茫然地摇头,突然抓住江栖月的手腕:“夫人……您为什么不让她真的接客?江彩月那么恶毒,她活该被千人枕万人压!眼下她的痛苦,根本不抵我十分之一!”
“因为那样反而对你不好。”
江栖月抽出手,替七月理了理散乱的鬓发:“若真让她在此失身,她宁死也不会交出你的卖身契。况且……”
她望向外面纸醉金迷的宜春楼,叹了口气:“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我若用毁人清白的手段报复,与江彩月那样的毒妇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恨她,你也不用担心,虽说我今天放过了她,但今日之事会被在场的人宣扬出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江彩月是个逼良为娼,用下作手段陷害别人的东西,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七月怔住了,眼泪凝固在脸上。
良久,她突然爬起来跪好,朝江栖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夫人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若夫人不嫌弃……奴婢愿意跟着夫人,当牛做马报答您!”
“你先起来。”
江栖月扶起她,“我不用你当牛做马。我救你也不是为了叫你报答我的,说白了,也是为我自己。你既然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就不要制成为奴婢了。”
七月咬了咬唇,有些失落的瘫软在地:“夫人……我,我无处可去了,也不想回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更害怕家里的人对我失望,厌恶……
夫人,您留下我吧,我这条命是您救下来的,我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我不要工钱,只要您给口饭吃就行,夫人,求您了……”
七月说着又要磕头,被江栖月拦住:“别别别,我真不用你伺候,不过……你要是实在没出去,我倒是有个地方,也许能收留你。”
七月泪眼朦胧的抬头,江栖月再次扶起她:“我有个朋友叫花娘,原本是我的邻居,后面因为婆家虐待她,就和离搬出去了,还带走了自己的孩子。
我家里有台织布机,借给她做营生了,她本人还是个相当不错的绣娘。我可以带你去找她,看她愿不愿意留下你。
若是她愿意,你就跟她们一起靠手艺赚钱吃饭,正好她们孤儿寡母的,你过去也能和他们做个伴儿,你愿意吗?”
七月喜出望外,连忙点头:“我愿意,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好了,别哭了,你眼泪就没停下过。你本名叫什么?”
“徐……春芽……”
江栖月点点头:“好,那我就叫你春芽了。”
裴寂渊和萧承并肩站在一旁,看着江栖月安慰徐春芽。
“裴兄好福气啊。”
萧承摇着扇子感叹:“我现在明白,为何裴大人会为她,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了。娶了这么个心地善良,聪慧漂亮的夫人,谁都会忍不住捧在手心儿里疼的。
裴寂渊嘴角微扬:“她一向如此。”
顿了顿,他又沉下脸:“但江彩月这事没完。”
萧承挑眉:“人都被你整得身败名裂了,还不够?”
“不够。”
裴寂渊眼中寒光闪烁:“她敢动栖月,就要付出代价。我娘子心善,但我不是什么好人。”
正说着,江栖月扶着徐春芽走了过来:“我们回去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就先让春芽在我们家借宿一晚,明天我带她去找花娘。”
裴寂渊立刻收敛戾气,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滴水:“都听你的。”
秦府内,江彩月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一股脑扫到地上。
“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抓起茶杯砸向一个瑟缩的丫鬟,瓷片在那丫头额角划出一道血痕。
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少夫人,府里下人们都在议论昨晚……”
“谁敢议论就割了谁的舌头!”
江彩月疯狂地尖叫:“若让我听到半点风声传到老爷夫人或者少爷耳中,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等所有人都退下,江彩月瘫坐在狼藉中,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铜镜里映出她狰狞的面容:“江栖月……你去死吧!”
第二天,江栖月带着徐春芽前往花娘的住处。
清晨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徐春芽小心翼翼地跟在江栖月身后,时不时偷瞄一眼恩人的侧脸。
“前面拐角就是。”
江栖月指了指:“花娘手艺很好,就是性子太软,才会在之前的婆家被欺负。她搬出来自立门户之后,我把家里的织布机给她了,她现在除了织布染布以外,还做些衣裳绣品的,虽说整日操劳吧,但赚的钱还是蛮多的。
我们签了契约,她赚的钱也会分一部分给我,算分红。要是她愿意留下你,你就和她一起织布赚钱吧。不过她若是不愿意……我也不能强留你。”
徐春芽感激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不管她愿不愿意留下我,我都很感谢您的帮助了!”
话音未落,一阵争吵声传入耳中。
“娘亲,爹爹说他知道错了……”
一个稚嫩的童声带着哭腔。
“小满,回屋去。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花娘的声音既严厉又颤抖。
江栖月眉头一皱,加快脚步。
转过街角,只见花娘门前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街坊。
人群中央,一个瘦削男子正拽着个五六岁男孩的胳膊,男孩哭得满脸是泪。
“花娘,你看孩子多想我啊!”
陈掌柜一副痛改前非、心疼孩子的模样:“以前是我糊涂,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