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随即那双空洞的眸子里，迅速被血丝所充斥，仿佛要从眼眶中爆裂开来！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冲破了公堂的压抑。
张夫人猛地挣脱衙役的搀扶，疯了般扑向公案，却被早有准备的衙役死死按住。她披头散发，目眦欲裂，声音嘶哑而怨毒。
“我的宏儿啊！你们……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官官相护！草菅人命！还我儿命来！”
那撕心裂肺的哭嚎，让堂上堂下之人无不侧目。
徐锋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不疾不徐地又添了一把火。
“张夫人，令夫君张宏，与王老二，昨夜在牢中，皆是被人下了剧毒。只不过，王老二命大，毒发时呕吐不止，生生将部分毒物吐了出来，侥幸捡回一条命。而令夫君……”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怜悯地扫过张夫人因极致悲痛而扭曲的脸，“……则当场毙命。”
什么？！下毒？！
张夫人哭声戛然而止，眼中除了悲痛，更添了无尽的惊骇与怨毒！
“是谁？！是谁如此歹毒？！”
“带王老二！”徐锋扬声。
很快，面色青白、脚步虚浮，显然大病初愈的王老二，被带了上来。
他一见这阵仗，腿肚子便开始打颤，但一听到提及下毒之事，眼中立刻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与愤怒。
“回……回大人……”王老二声音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
“小人……小人昨夜确实上吐下泻，险些见了阎王！张……张公子--就关在小人隔壁，小人眼睁睁看着他没了动静……”
“下毒的就是刘县令身边那个姓李的管事！小人亲眼看见他往我们的牢饭里加了料！”
李全！又是李全！刘明德的老狗！
张夫人闻言，血贯瞳仁，转向跪在一旁、本就形容枯槁的刘明德，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刘明德！你这条老狗！你好狠的心啊！我们张家与你无冤无仇，还处处孝敬你！当初，是林家！是林简阳那老匹夫，将我们张家引荐给你这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也是他林简阳，在你耳边吹风，说我家老爷动了将家业传给旁支子侄的心思，唆使你……唆使你与我儿合谋，毒杀老爷！”
她厉声嘶吼，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
肃王赵珂的面色早已冷沉如冰，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气。
一旁的林氏王妃，那张素来平静无波的俏脸，此刻也覆上了一层寒霜，紧紧抿着的唇瓣，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好个林简阳！好个沧州林家！肃王心中怒火翻腾，自己的王妃，竟有这等丧心病狂的父亲！
张夫人喘息稍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
“不止如此！徐大人，王爷！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与林家那老匹夫之间往来的所有书信，都还藏在……藏在我家书房的暗格之中！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们是如何一步步算计，如何分赃的！”
什么？！
林简阳本已是强弩之末，听闻此言，身形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张员外这蠢货！这等要命的东西，他竟然没有焚毁？！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留着这些催命符？！
林简阳原以为，只要死不承认，没有直接物证，单凭刘明德这死狗的攀诬，或许还有一线转圜余地。
可若是那些记录着他们之间龌龊交易的信件被翻出来……那便是铁证如山，再无任何狡辩的可能！
他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眼中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
徐锋眼中寒芒一闪，果断下令，“立刻派人去张家，仔细搜查！”
“遵命！”几名精干的衙役立刻领命，冲了出去。
公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每一息的等待，都如同在林家父子的心头架上了一把烧红的利刃，反复切割。
不过半个时辰，衙役们便已返回，手中捧着一叠厚厚的信件，以及几本明显有些年头的账簿。
“启禀大人，王爷！张家书房暗格之内，搜出与林家往来书信共计三十七封，另有账簿三本！”
徐锋接过，随意翻看了几页，那些触目惊心的内容，让他这位见惯了黑暗的“人牙子”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面无表情地将信件与账簿呈递给肃王。
肃王赵珂接过，一目十行地扫过，越看，脸色便越是阴沉，周身的气压低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那些草菅人命的交易，那些对王室姻亲身份的滥用，无一不挑战着他作为皇室亲王的底线！
“砰！”他重重一拍身旁的紫檀木扶手，那坚硬的木料发出一声闷响。
“徐御史，”肃王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此案，你只管秉公办理，查清所有罪责，依法严惩，任何人不得徇私！不必顾及本王！”
这话，掷地有声，也彻底宣判了林家的死刑。
徐锋锐利的目光，若有实质般，转向肃王身后的林氏王妃。
王妃娇躯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挣扎与痛苦，但很快便被一片冰冷的决然所取代。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肃王盈盈一拜，随即转向徐锋，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本宫既为皇家儿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理应维护大乾律法之尊严。徐大人，一切便按王爷所言办理，不必因本宫而有所顾忌。”
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却也彻底斩断了林简阳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你……你……”林简阳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自己的亲女儿，那个他曾引以为傲、如今却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王妃，声音嘶哑，充满了不敢置信与极致的怨毒。
“你这不孝女！忘恩负义的畜生！为了你的荣华富贵，连生你养你的亲爹都不管了吗？！我林家若是完了，你以为你还能在王府里安安稳稳地当你的王妃吗？！你……”
“放肆！”未等王妃有所回应，她身旁一个贴身的老嬷嬷已然踏前一步，厉声呵斥，“林简阳！你死到临头，竟还敢对王妃娘娘口出狂言！冲撞皇家威仪，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这老嬷嬷气势凌人，显然是宫中出来的老人，一言一行都带着规矩。
林简阳被这一喝，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眼中的怨毒却丝毫未减。
就在这剑拔弩张，林家父子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一直沉默不语，仿佛被吓傻了的林家大公子林沛，却突然抬起了头。
他那张原本还算俊秀的脸庞，此刻布满了灰败与绝望，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决绝。
“等等！”林沛嘶哑着嗓子开口，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从地上爬起，踉跄几步，跪在堂中央，对着肃王与徐锋重重叩首。
“王爷！徐大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伯父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