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贺玺摇着折扇，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
领头腿一软，向下瘫倒。
干瘦汉子极有眼力见地上前搀住领头：
“知州公子怎会来这种地方？连个书童也没有，分明是冒充的！”
贺玺踱步向前，拉起余心莲的袖管，将她从人群之间带了出来。
“书童，我确实没有。”
领头闻言，似又恢复了精神，就想伸手去拽余心莲。
可下一秒，贺玺才笑道：“护卫倒是有一个。青岩！”
“是！”
不知从哪儿窜出个黑衣人，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三人打倒在地。
余心莲甚至没看清，那人是如何出招的。
黑衣人向贺玺拱手行了个礼，而后飞身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余心莲嘴都张成了“o”型。
轻功是真的！
贺玺被余心莲的表情，逗得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余心莲轻轻扯了扯袖管，示意贺玺放手。
贺玺反而攥得更紧，上身逼近，脸对着脸问道：“瞧着文文静静的，竟喜欢看人舞刀弄枪。”
“也，也没那么喜欢。只是头回见，觉着新奇。”
余心莲羞得红了脸，不自觉地扶了一下脑后盘着的妇人髻。
贺玺松开余心莲的袖管，合拢扇子：“唐突了。”
“没事，我先上楼了。”
像是有野兽在追赶般，她逃得飞快。
掀起的裙角，就像翩飞的蝶翅。
轻盈，却脆弱，让他心生怜惜。
贺玺眼神一暗，沉声对在场诸人道：
“今日之事，莫要说出去。咱们大老爷们儿无所谓。小娘子若被损了名声，只怕这辈子头都抬不起来了。”
“君子当怜香惜玉！贺公子乃真君子！”
余下几名文人俱都拱手赞道。
贺玺“啪”地展开折扇，冷着脸：“青岩！这几人，欺压百姓，扔大狱里，好生招待！”
“是！”
“唰唰唰”几下，地上几人便都没了踪影。
只余一地碎木片，证明方才的混乱真实发生过。
“无趣！”贺玺气闷地说。
余下几人，纷纷献策。
“小生听闻，韵雅居从江南请了位名伶，歌喉婉转，叫人闻之忘忧。”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
“嗐！人家明儿晚上才登台！有贺公子在，现在去，没准儿还能尝个鲜呢！”
贺玺起身：“走，去韵雅居喝一杯梅子酒！”
……
第二日下午，余心莲早早来到考院门口，前面已经挤了几层人。
站在余心莲前头的，是两个壮汉。
余心莲只好踮着脚，从那二人的肩膀之间，往前看。
守门士兵一声长喝后，猩红的大门缓缓打开。
士兵排着队出来，甲胄相击，踏步声阵阵。
而后，士兵担着几张门板依次出来。
突然，身边爆发出一阵哭声。
“啊！我的儿啊！”
“夫君夫君！你醒醒！”
转瞬，大家就自动为她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老妇人在媳妇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迎上去，扑在门板上，又是抹泪，又是哭喊的。
“这是怎的了？”
一旁的妇人，上下扫了余心莲两眼：“你是头一回来送考吧？”
“嗯。”余心莲点头。
妇人语气平淡：
“读书人日日憋在屋里，身子都弱。考试本就辛劳，在这考院里头，吃不好睡不好。每回都有一两个挺不过来的，不足为怪。”
余心莲还想问。
妇人却猛地绽出个笑脸，一边招手，一边向前挤：“相公！这儿！我在这儿！”
余心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男子体型中等，留了个山羊胡，年纪起码有四十岁。瞧着没比宋安御年轻几岁。
他将行李、食篮全都塞给自家婆娘，嘴里还嘟囔着：“考题比上回还难！”
妇人倒是对此甘之如饴，笑着将包裹往肩上一甩：“无妨！只要你想考，我就一直供着你！”
男子却黑了脸。
“呸呸呸！瞧我这臭嘴！相公莫怪我！家里，肘子、水酒都备好了！”妇人迅速反应过来。
男子一脸气不顺，快步走在前头，根本不管后头提着行李的妻子多么狼狈。
余心莲撇撇嘴：这就是宋景和口中，首先需要考虑要不要继续走科举之路的那种人吧！
考院里乌泱泱地拥出一大群人，余心莲踮着脚不错眼地盯着，生怕错过。
正在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在旁边停了下来。
帘子撩开，一身月白直裰的贺玺，从马车上跳下来。
“余娘子！真巧啊！”
“你也来接人？”余心莲自然地打着招呼。
“是啊！我弟今年下场。”贺玺身材高大挺秀，气质出众，瞬间把周围人都比了下去。
他本就长得俊朗，笑起来，更显逸秀非凡。
“心莲！发什么愣？”宋景和的声音凉薄。
“啊？”余心莲回过神，把手伸向宋景和，“我来拿包裹吧？”
宋景和却不回答，而是与她比肩站着：“这位是？”
“这位是贺公子，他也来接人。”
“哦？”宋景和挑眉。
孟州知州，正是姓贺。
联想到进场那日偶遇的少年，宋景和已经大致确定对方的身份。
“在下宋景和。”
“贺玺。”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
明明脸上都带着笑，瞧着挺客气的，余心莲却莫名觉得有股寒意。
“那个，我刚才看到好多考生都病了，里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余心莲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
宋景和声线异常温柔：“考院里的那口井，水不好。不少人饮了生水，所以腹痛。”
“那你呢？你没事儿吧？”余心莲关心道。
若是宋景和在她照看时生病，张氏定会把她骂得狗血喷头。
宋景和无比熟稔地把手搁在余心莲的头上，轻轻摩挲，眼里溢满了宠溺：
“我按你先前嘱咐的，喝的都是热水，所以没事。莫担心。”
余心莲被他这一举动，逗引得连脖子都红了。
那颗颤动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憋得她喘不过气。
转瞬又盈满不安的欢喜：
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喜欢她？
宋景和全然不知，余心莲心里的忸怩与慌乱。
他用胜利者的姿态，微抬下巴，对着贺玺勾起一侧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