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的目光落在那盘菜上。
讲真，单看样子，这道菜确实是花了心思琢磨的。
鸡块金黄金黄的，表皮那层薄油亮晶晶的，瞅着就酥脆。
旁边那一小撮黑亮的奥赛特拉鱼子酱，灯光下闪着碎光，跟名贵的小珠宝似的。
翠绿的香草在边上那么一点缀，红黄黑绿，颜色撞得挺抓眼球。
【嗯，卖相这块儿，是过关了。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咋样。好歹是招牌，能不能拿个全场最高分呢？】
宁檬心里正琢磨，眼角余光扫到林毅。
这位林总监，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
他下巴微微抬着，嘴角挂着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略带矜持的笑，
可眼睛里那股子自信和骄傲劲儿，藏都藏不住，
好像这道菜是他这辈子最光辉的杰作。
【啧，这副表情，感觉就是想用这个菜彻底征服我的意思！】
她能感觉到，打她一进门，这位林总监的眼神就没怎么从她身上挪开过，那眼神里带着点打量，还有一丝藏得挺深的轻视。
尤其她尝前面三道菜，没露出什么“哇塞太好吃了”的夸张表情后，那股子轻视就更明显了。
【估摸着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只配吃路边摊，上不了台面的土老帽吧？】
旁边的江雨薇显然也察觉到林毅那快要溢出来的优越感，以及对宁檬的某种“预设判断”。
她神色有点不大自在，搁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攥了攥。
她偷偷瞄了宁檬一眼，眼神里有几分担心，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期待。
她请宁檬来，可不是为了看林毅在这儿搞个人作品展示会的。
她是真盼着宁檬能给点实在的，甚至是直戳要害的意见。
毕竟，宁檬的厨艺，她可是亲身体验过的，不光能吃，还特别会做。
宁檬倒没啥特别的表情，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她拿起跟前的筷子，筷子尖在半空停了那么一下，然后才慢悠悠地伸向那盘“脆皮文昌鸡配奥赛特拉鱼子酱”。
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像跟着她的筷子一块儿动。
她夹起一块不大不小的鸡块。
筷子尖刚碰到鸡皮，就能感觉到一种很轻微的、硬壳底下的那种韧劲儿。
【哦？这皮，听着声儿是挺脆。】
她把鸡块送进嘴里。
“咔嚓——”
一声特别清楚、听着就让人开心的脆响，在安安静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真切。
鸡皮果然像她想的那样，又薄又脆，几乎没什么多余的油腻感，嚼起来那声音，听着就让人更有胃口。
紧跟着，是里头的鸡肉。
文昌鸡的肉质本身确实不错，纤维挺细的。这一块吃到嘴里，还算嫩滑，但……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
然后是那一小撮被她用筷子尖小心翼翼挪到鸡块上的鱼子酱。
鱼子酱的颗粒在舌尖上轻轻爆开，一股子带着海洋味儿的咸鲜味儿一下子就出来了，跟鸡肉的油香味儿努力地想混在一块儿。
宁檬闭上眼，仔仔细细地品着嘴里的味道。
鸡皮的焦香，鸡肉的口感，鱼子酱的咸鲜……各种滋味在嘴里一个个冒出来，又好像在努力地想融到一块儿。
她的眉头，轻轻皱了那么一下。
那一下皱眉，快得跟错觉似的，要是不仔细瞅，根本发现不了。
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没啥波澜的表情，慢慢地嚼着，咽了下去。
然后，她放下筷子，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清茶。
【嗯……这怎么说呢？想法是挺好，样子也漂亮，鸡皮也确实够脆。但是……】
宁檬的舌头，在系统强化味觉的帮助下，这会儿简直跟个超精密的分析仪器一样。
那鸡肉一进嘴，她就感觉出来了。
鲜嫩度，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倒不是说它柴，而是没到文昌鸡应该有的那种肉汁饱满、嫩到极致的感觉。
鱼子酱是好东西，奥赛特拉鱼子酱的品质也过硬，咸鲜味儿确实能把整个菜的味儿提上去。
可要是主料本身不够顶，这种搭配反而显得有点儿硬凑，甚至会把主料的毛病给放大了。
林毅一直用一种带着打量和几分等着看好戏的眼神瞅着宁檬。
当他瞅见宁檬放下筷子，脸上还是没啥特别激动的表情，甚至连句客套的漂亮话都没马上说出来的时候。
那是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还带着一丝不太容易察觉的轻蔑。
在他看来，这个宁檬，要么是真的不懂吃，要么就是在装模作样。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憋不住开口了。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刻意装出来的温和，但那股子怎么也藏不住的优越感，却让他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儿扎耳朵：
“宁小姐，”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个字都透着对自己作品的百分百自信，
“这道脆皮文昌鸡，是我们‘境’餐厅的头号招牌，也是我本人亲自翻遍了老菜谱，又结合了现在的烹饪想法，改了不知道多少遍才最后定下来的菜品。”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灼灼地看着宁檬，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权威劲儿：“不知道，这道菜，宁小姐吃着还算合口味吗？”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在说：你要是敢说不好，那就是你没品位，欣赏不了我这花了血本的艺术品。
【嚯，铺垫了这么一大段，就等着我夸呢。这压力，给得够够的。】
宁檬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江雨薇也是人精，一下子就听出了林毅这话里的意思。
宁檬是自己的客人，而且是自己请她来的，不能怠慢。
她率先说到：“宁檬，这个菜虽然林毅花了很多心思研发，但是说到底就是一个菜，好吃就是好吃，不合胃口也没有关系。”
宁檬收到了江雨薇的信号，心里门儿清，知道是怕自己生气。
她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起伏：
“林总监，”她开口，声音挺好听的，“这道菜的想法确实很棒，中西结合的路子很大胆，也挺有新意的。单说这鸡皮的脆度，处理得也确实好，火候拿捏得很准，吃起来又香又脆，还不腻。”
她先给戴了顶高帽。
林毅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呵，果然。】他心里琢磨着。
【还以为能说出什么了不起的见解呢，说来说去，不还是只会说些“鸡皮脆”这种谁都能尝出来的表面东西？看来是我太看得起她了。】
【也是，一个混娱乐圈的小明星，能懂什么叫真正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