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厅比马正经想象的还要宏伟。
穹顶高达二十个蚁身，由精细编织的植物纤维和唾液加固而成。
墙壁上镶嵌着会发光的矿石碎片，投下斑驳的蓝色光晕。
蚁后盘踞在大厅中央的高台上，她的腹部比普通蜜罐蚁大三倍，像一颗巨大的琥珀悬在身后。
“外来者，”蚁后的声音像是沙子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你的同伴情况如何？”
马正经谨慎地向前几步。
“感谢您的关心，蚁后。她还在昏迷，但生命体征稳定。这多亏了贵部族的慷慨相助。”
蚁后的触角突然绷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慷慨？”她冷笑一声，“蜜罐蚁的每一滴蜜露都来之不易。你可知道在沙漠中养活一个昏迷的病患需要消耗多少资源？”
大厅里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
马正经感到数十双复眼从阴影处盯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如果蚂蚁会出汗，他现在一定汗流浃背了。
“我明白您的顾虑，蚁后。”马正经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但根据沙漠生存法则第——”
“够了！”
蚁后突然抬高声音，膨大的腹部因为激动而摇晃，“我不需要听什么法则！我只知道你们已经消耗了我们三天的蜜露储备！”
马正经的六条腿不自觉地缩了缩。
蚁后庞大的影子笼罩着他，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吞没。
“蚁后，”他鼓起勇气抬头直视蚁后的复眼，“我向您保证，只要我的同伴一醒来，我们立刻离开。在此之前，我愿意用劳动来补偿消耗的资源。”
蚁后的触角慢慢放松下来。
她沉默地审视着马正经，复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很好，”最终她说道，“明天你就跟采集队出去。记住你的承诺，外来者。”
黎明前的沙漠冷得像冰窖。
马正经跟着罐罐和十五只工蚁组成的采集队出发时，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
他的甲壳上结了一层薄霜，每走一步都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快点！”
罐罐在前面催促，“必须在太阳升起前到达桉树林，否则高温会让花蜜蒸发。”
队伍沿着一条隐秘的路线前进，穿过错综复杂的砂岩缝隙。
马正经注意到地面上有细小的标记——蜜罐蚁用气味和沙粒排列成的路标。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地平线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马正经的复眼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数百株形态各异的桉树林组成了一片微型森林，最高的有三十多个蚁身那么高。更令人惊叹的是，几乎每株桉树顶端都绽放着鲜艳的花朵，在晨光中像一盏盏彩色灯笼。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马正经喃喃道。
罐罐骄傲地挺起胸膛。
“蜜罐绿洲，沙漠中最丰饶的地方。现在，看好了。”
采集队立刻分散开来。
马正经看到蜜蜜敏捷地爬上一株桶状仙人掌，她的腹部已经排空了蜜露，显得苗条灵活。
当她到达顶端的花朵时，马正经才注意到花心处已经积聚了一小汪晶莹的花蜜。
蜜蜜将细长的口器插入花蜜中，身体有节奏地蠕动着。
“我们的腹部可以扩张到正常体积的五倍，”罐罐解释道，“一只满载的蜜罐蚁能携带相当于自身体重二十倍的花蜜。”
马正经看得入迷。
整个桉树林里，数十只蜜罐蚁同时在进行着这项神奇的工作。
\"该你了，\"罐罐推了推马正经，\"试试那株小的。\"
马正经学着蜜罐蚁的样子爬上一株矮小的桉树。
近距离观察下，他发现花朵内部结构复杂得惊人，蜜腺排列成精确的几何图案。
当他将口器伸入花蜜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甜美滋味瞬间充满口腔。
“别喝太多！”
罐罐在下面喊道，“吃得太饱，容易走不动道，重点是运输，不是享用！”
太阳渐渐升高，沙漠开始散发灼人的热气。
采集队满载而归，每只蜜罐蚁的腹部都鼓胀得发亮。
马正经的腹部虽然只鼓起一小块，但也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回巢的路比来时艰难得多。
满载花蜜的蜜罐蚁们行动迟缓，马正经不得不时常停下来等他们。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沙地温度高得吓人。
回到巢穴后，采集队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工蚁们忙着将新采集的花蜜分类储存。马正经本想进入蜜罐储物室，却被罐罐拦住了。
“你先去休息，”罐罐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储藏室不是外来者该去的地方。”
马正经假装顺从地点头，却在罐罐转身后悄悄跟了上去。
穿过几条曲折的通道后，他来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区域。
这里的墙壁上长满了发光的菌类，将整个通道映照成诡异的蓝绿色。
罐罐和其他采集蚁在一个圆形洞口前停了下来。
马正经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看到两只全副武装的兵蚁守在洞口。
经过简短交流后，采集蚁们一个个走进去，但罐罐却留在外面把守。
马正经等待片刻，趁罐罐不注意时，从一条狭窄的缝隙挤了进去。
缝隙尽头是一个小孔，正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发冷。
这是一个巨大的球形洞窟，顶部密密麻麻倒挂着数百只蜜罐蚁。
她们的腹部全都膨胀到极限，像一个个半透明的金色气球。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些蜜罐蚁似乎处于一种半休眠状态，只有口器偶尔会无意识地蠕动。
工蚁们正将新采集的花蜜喂给这些\"活体储藏罐\"。
马正经看到一只工蚁爬到倒挂的蜜罐蚁身边，将口器对准对方的口器，像亲吻一样将蜜露传递过去。
被喂食的蜜罐蚁腹部又膨胀了一分，几乎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液体。
“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马正经吓得差点跳起来。蜜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复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在沙漠中，”蜜蜜看了看四周，她轻声解释，“黑蚁大哥，我告诉你实话，但你千万不要不能让其它蚂蚁们知道！”
马正经点点头。
蜜蜜继续说道：
“沙漠里食物实在太稀缺了。这些蜜罐储藏蚁从小被蚁后选中，成为了活体容器，在旱季或者家族面临食物短缺时，要依靠这些要养活整个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