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吴昕在和吴咎说悄悄话,梁夜觉得不便进去,便转身离开了。
吴咎知道外面有人来了又走了,可是他现在不想说话。
他跟了吴昕五年,这是头一次觉得自家王爷离谱。
为了一口旁人吃过的糖,惦记了人家很多年?
这和弥子瑕分桃有什么区别?
他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问道:“敢问王爷,当年多大?”
吴昕歪了歪头,脸上飘过一丝可疑的红晕:“五岁。”
“呵。”
吴咎第一次当着吴昕的面笑出声来:“王爷真厉害。”
“吴咎!”
吴昕忍不住瞪他:“你不许笑话我!”
他有什么办法啊!
世人谁不知道,镇北将军梁夜,出身高贵,才貌双全。当年京中公子四美,他梁夜可是第一个,皇兄还要往他后面排一排!
好色怪他吗?
先贤圣人说过,食色性也!
贪色那是人的本性!
“属下没有笑话王爷。”
吴咎嘴上说着,脸上还带着淡淡地笑意:“只是不知,王爷能喜欢他多久?”
“多久?”
吴昕愣了愣,苦笑了一声:“就我这身子,我能如何?左不过捱日子罢了。我捱一日,便惦记他一日。”
“如今将军颜色正盛,王爷惦记他,属下理解。”
吴咎点了点头,也觉得只要梁夜不毁容,吴昕就会一直惦记着他:“可是若有一日,将军不再有这般盛世浓颜,王爷又将如何?”
听吴昕的说法,他对梁夜,不过见色起意。
两人既无同生共死的经历,也没有交心换意的过去,这种喜爱,也不过是天上云水中月,风一吹就散了,当不得真。
吴昕又愣了:“不是,他为什么会不再有这般容颜啊?”
他的沉阁哥哥,都美了二十年了,还会再美二十年,可是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活二十年啊。
“美人名将皆相似,不许人间见白头。”
吴咎笑了一声,笑声里似是带着自嘲:“王爷说的是,兴许梁将军活不到红颜老去那天。”
“吴咎!”
吴昕又差点儿跳起来:“你不许咒他!”
“这是属下咒他,还是王爷咒他?”
吴咎虽然对吴昕忠诚,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却不无原则的顺着他:“王爷想让他容颜不衰,那就只能红颜薄命了。只要他长命百岁,总有红颜老去的那一天。到时候,王爷见色起意生出的爱慕,还能维持下去吗?”
吴昕:“……”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会死在梁夜前面来着。
听吴咎这么说,他叹了口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我就是看他好看,我又不骚扰他,他……”
“王爷已经在骚扰将军了。”
吴咎毫不留情地揭穿吴昕的小把戏:“王爷身子是弱,可也不至于弱到不能移动吧?”
“王爷今日已经走出了这一步,是不是就该考虑考虑,今后怎么办?”
吴昕没想到,自己这种小心思,居然就这么被吴咎看透,还揭了出来,一时苦笑了一声。
“吴咎,你这双眼睛,当真是歹毒。”
他单手扶额,揉了揉额头:“我活一天,就惦记他一天,就算他没有颜色,也是忠臣良将,我为朝朝,也不会负他。”
“那是利用。”
吴咎不知为何,对这件事格外较真:“王爷,听属下一句劝,想明白您到底要什么之前,不要再勾梁将军了。”
“他和您不一样,他是个坦荡君子,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王爷随便动动手腕,他恐怕这辈子都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可他们家王爷不一样。
王爷自小在人心莫测的宫廷长大,这两年为了稳定朝政,更是翻云覆雨,玩弄人心,一颗七窍玲珑心黑的仿佛山里的煤精,那是一点儿洗不白。
倘若他铁了心耍手段,梁夜怕是要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吴昕抬眼看了一眼自己一贯不苟言笑、万事不上心的下属,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好奇:“吴咎,你过去到底是什么人,受过情伤?不然,你怎么这么计较这事儿啊?”
“王爷莫问,只要知道,情是救命的药,也是诛心的刀,这就够了。”
吴咎别开目光,看向旁处:“不要到折磨的两人遍体鳞伤时,再后悔。你们两个,一个身子弱活不好,一个欲念少不想活,有一点儿情伤,得一起去死。”
吴昕:“……”
这是吴咎跟了他五年以来,话最多的一次。
可是他现在却很想给吴咎把嘴堵上!
说什么说,还不如不说!
字字诛心!
他气恼地瞪了吴咎一眼,因为心思被人揭穿,有些恼羞成怒:“一起死就一起死,和他一起死,我也算是得偿所愿,怎样啊!”
房间外,梁夜运气很不好的再次带人回来,这次是送热水。
听到里面的争执声,他故意咳了一声:“王爷,热水好了,让他们送进去?”
“啊,好。”
吴昕正是尴尬,闻言赶紧答应:“劳烦兄长,让他们将水送进来吧。”
说真的,现在只要别让他继续面对吴咎的拷问,他可以去校军场跑两圈儿马。
梁夜带着下人进去,布置好浴桶,遮好屏风帷帐,让下人都退了下去,这才对吴昕道:“都收拾好了,末将带人下去了,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
因为不是两人独处,梁夜态度很是官方,甚至带了些疏离。
吴昕有心说两句,又没立场。
何况,刚被吴咎一通扒皮,他现在看到梁夜满脸发烫,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红着脸说句“谢谢”。
梁夜心思坦荡,不作他想,只当是吴昕刚刚和吴咎争执的关系,于是转身也要出去。
然而步子刚刚迈出去,背后传来吴咎有些冷漠的声音:“梁将军稍等。”
“嗯,吴统领什么事?”
梁夜站住,回身看吴咎。
吴咎那张线条刚毅、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冲梁夜叉手行了个礼,淡淡地道:“王爷体弱,行动不便,能否劳烦将军帮王爷洗浴?”
梁夜一怔,抬手指着自己,有些迷茫:“我?吴统领开玩笑?有您在这里,我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