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接着说:“只要他们不愿意‘良心发现’,那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得不到一点惩罚,而我所遭受的损失,更无处补偿。”
“以及你刚刚说的‘交学费’,”这样的说法,谢樱好几辈子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总是什么所谓的交学费,不要理会,不要将自己的能量分给那些垃圾这样的话语。
但在谢樱看来,这样的行为是妥妥的投降主义,典型的自欺欺人!
要是三块两毛这样的小事自然可以不必理会,但真正遇到大事儿呢?平时退让习惯了,关键时刻又怎么能挺身而出?
“我交的这么大一笔学费,我学到了什么呢?”谢樱正色问道。
芸惠愣愣的看着谢樱。
“我学到了什么呢,学到不要跟烂货交往?”
交学费总得学点东西不是?
“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我还需要这么大一笔学费?这就是典型的自欺欺人!”
谢樱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我们的文化和习惯,是非常鼓励人去吃哑巴亏的,明明钱花了心思费了还被别人喂屎,却总是跟自己说算了算了,下次别来了,或者下次看见这个人要远离。”
“这就是妥妥的在吃哑巴亏,这并不是美德,这也不是体面,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做什么?这要是行军打仗,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投降主义。”
“你两眼一闭不去辩解不去争,这就是自己丢掉了这个阵地,人家在背后抹黑你骂你八百回,你屁都不敢放一个,自我安慰‘吃一堑长一智’,这不叫理智,这叫懦弱。”
“棍子不打在他身上,他就永远不知道自己错了。”
做错事只有得到惩罚,加害者才会学乖,受害者才能得到应得的补偿,而不是两眼一闭,自我安慰。
谢樱的话好像一记惊雷,炸响在芸惠耳边,炸的她头昏脑涨,懵懵懂懂。
想了半天才接着问道:
“这个奴婢好像明白了一些,只是小姐何须跟老爷正面硬来呢?想好法子徐徐图之才好啊,您现在这样做不仅跟夫人闹僵,连老爷也给得罪了……”
谢樱站起身子,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
“徐徐图之?怎么徐徐图之?”
“我闹到这般田地他都敢打我,我要是委婉的徐徐图之,这事儿就被他们轻轻揭过,不了了之……”
“或者使用拖字诀,一来二去,说查当铺需要时间,说查账需要时间,说翻往年的旧例也需要时间,随便找些理由,拖到我自己知难而退,或者干脆拖到我定亲出嫁,这事儿也得不到解决。”
“只有我摆出要跟他们玩儿命的架势,他们才能听到我的声音,满足我的要求。”战斗结束,谢樱也有点疲惫了。
“老爷可是读书明理的人,怎能这么做?他作为小姐的父亲,要给小姐主持公道啊。”芸惠心中奇怪。
芸惠虽说对卖掉自己的原生家庭有怨恨,可那只是最原始的,本能的情感,她年纪不大,也不像宫女那般经历过惊心动魄的宫斗,更不会有人教导她许多道理。
“我该怎么跟你说这个事情呢?”谢樱略一沉思,看着芸惠渴望的眼神。
“虽然我和父亲是一家人,但父亲的利益和我的利益是不一致的,”谢樱想了个妥帖点的比喻,“书里总是说君臣父子,君与臣,父与子的关系可以类比来看。”
“就好像父亲的目的是维护家里的和谐稳定,追求仕途上的高升,而我想走出这个院门,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老爷为了自己的利益,拿走小姐的嫁妆,还要在婚事上钻营,这就和小姐想要的有了冲突。”芸惠试探着问。
孺子可教也,谢樱点点头。
“可为什么夫人这么苛待小姐,老爷也长时间不闻不问呢?甚至包括小姐上次打了夫人,老爷好像也没有很生气。”芸惠压低了声音。
“我再举个例子,你要是个牧羊人,羊群里两只羊打起来了,你会怎么做?”
“两只羊各打几下,让它们安静下来。”
“正是这个道理,我和夫人再怎么吵架,伤害不到‘牧羊人’,所以他会千方百计的糊弄过去。”
这也正是她一开始就敢直接对孙氏大打出手的原因。
芸惠是个很聪慧的姑娘:
“那如果这次烧的不是老爷的库房,甚至都不会有这次核查的事儿,小姐都不知道自己嫁妆被掏空。”
“聪明,如果这次着火的是大库房,他们甚至会趁机把账平了,那些被他们掏空的嫁妆就是在火里被烧光了。”
芸惠显然也被这帮人的无耻惊到了:
“都说读书明理,只是奴婢如今看来,读书人也不都是好人,怪不得人总是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读书本身没错,只是他们的路子走歪了,只想着如何权衡,如何钻营,从来没想过怎么把书中的东西落到实处,造福黎庶。”
芸惠目光闪了闪,欲言又止。
谢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你要是想学认字,得空我教你,多少有个傍身的东西,读的书多了,就不会被那些浪荡子骗了。”
谢樱强打起精神开玩笑。
“只是奴婢还有一事不明,姑娘为何不等英国公府过来再行动,这般冲动风险实在太大了。”
谢樱抬眼看了看天空,谢家的高墙阻挡了她的视线,院门和廊下早早挂上红灯笼,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新年,柿子树上吊着干瘪的柿子干,两只麻雀在啄食着一颗柿子。
“其实你说的我也考虑过,”谢樱顿了顿。
“可李家本身就因为母亲当初的事情被参奏过,我们不能一件事情麻烦别人两次,若是什么事情都去李家找靠山,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何况这些东西对人家来说,可能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最重要的原因谢樱没说。
李清雅已经死了十多年,随着时间的流逝,悲痛已然散去,李老太君在颐养天年,几位舅舅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当家的都是几位舅母,这就隔着一层。
而谢樱的嫁妆之事,归根结底是他们自己的家事。
李家会不会为了一个外孙女和一笔钱财,就到别人家喊打喊杀,给人留下话柄?
这一点谢樱无法保证。
……
谢远被谢樱气吐血晕倒的事情,很快传遍了谢家每一个角落。
“这个小娼妇简直是疯了。”老太太一面说,一面把拐杖杵的咚咚响,“我现在就去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