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毫泼墨了一通将心中的郁郁之情发泄了出来后,朱七七郁郁的心情略微舒服了一些。
她看着自己的画,心想,到底什么是对这个时代的善?
她是享受了最好的生活,但她和父亲不偷不抢,光明正大。难道一定要让有钱人散尽家财饿死在家中,才是对这个时代的善吗?
她的父祖有功于社稷,施仁善于天下,而她,也在一直通过各种努力,试图改善这个时代。甚至因为她拥有最好的生活,才拥有更大的能量去为这个时代做出一些改变。
这些才是对这个时代最有效的善!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能做的事情也还有很多!
想通后,朱七七不再emo,重新振作起来。
再次净过手,躺到床上之时,朱七七突然又想起了沈浪有些发红的手,顿了顿,吩咐道:“小泥鳅。”
今夜是小泥鳅值夜,她本来已经在外间躺下了,听到朱七七吩咐,连忙披上外衣,举着一只雁脚灯掀帘进来:“女郎,有什么吩咐?”
一边说,一边举着手中的灯盏将内室的两盏吹笙引凤提梁灯点燃,霎时间,内室亮了起来。
朱七七道:“你针线好,明日开始先不必当值,尽快给沈大哥做上一身冬衣吧。”
小泥鳅闻言一愣:“为何要给他做衣服?”
小泥鳅是觉得她现在可是女郎的贴身婢女,她的手做出来的可都是给女郎上身的东西,那沈浪凭什么?
朱七七却突然有些恼羞成怒:“让你做你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见女郎不知为何突然发怒,小泥鳅不敢反驳,只低头应是。想了想,又问,“只是不知沈郎君的冬衣,是个什么章程?”
朱七七没明白什么意思。
小泥鳅只好问的更清楚一些:“沈郎君的冬衣,用什么面料,什么里料?又用什么填充?可要配鞋?”
朱七七想了想,道:“我听闻他时常居无定所,锦衣不耐磨损,衣服用料还当以结实耐损为好。至于内里填料,可用好一些。”
小泥鳅有些为难道:“最好的便是给家长和女郎做冬衣的上等雪云绒、夕月绒和珍珠绒,只是这些绒料素来量少,只备着一些女郎与家长用,实在均不出更多的给他,再说.....也不合规矩。”
有钱人的冬衣里衬的分为软绒和硬绒(作者自创,没有历史依据)
其中,以软绒为最佳,选取诸如鹅、鸭、兔、狐、羊等毛较软的动物刚生下来时的绒毛,是为一等。
但这类绒毛也根据成色、柔软程度等分极品、上品和白品。
极品多为鹅绒和鸭绒,极其稀少,仅能供帝后、储君使用。
上品多为兔绒,供亲王、和县侯使用。
白品多为狐绒和羊绒,供三公使用。
二等的是这些动物幼年时的软毛或软绒,九卿及乡侯用。
三等的是这些动物接近成年时的毛,以及一些硬毛动物幼年的软毛,郡守以上官及县侯以上可用。
四等的是动物成年后的毛,县令以上官员及关内侯可用。
至于用不起动物羽绒或软毛的,有些钱的就用贵人淘汰下来的丝帛等物洗净剪碎填充进去,没什么钱的就用木棉、柳絮、苇花等物,再差些就用干草,甚至单衣过冬。
小泥鳅说的这三种绒都是一等的软绒。其中雪云绒指雏鹅的细小绒毛、夕月绒指幼兔的软绒、珍珠绒指幼羊的软绒。
“那次些的呢?”
“此次出行,只带了一些上好软绒备着女郎与家长用,其他人若需添冬衣,于当地采购即可,故而不曾带有其他绒毛。”
也是,行李的空间毕竟有限,不可能所有东西都要带。
朱七七便道:“既如此,那明日你便派人外出采买一些吧,挑好一些的买。”
小泥鳅应诺。
朱七七轻咳一声,又道:“那个,小泥鳅,你看,他一个大男人,衣服总是要换洗的,要不就给他做上两身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便让小泥巴与你同做。这几天就辛苦你们了,等衣服做好了,我给你们俩一人一个大荷包。”
小泥鳅虽不太愿意给沈浪做,但到底不敢忤逆朱七七,恭敬应下。
她要给扫把星做衣服了!这手还能伺候女郎吗?
见朱七七再没有别的吩咐,小泥鳅便吹熄内室的灯,举着灯盏退了出去。
内室重新变得昏暗了起来,只余下外间的雁脚灯上的一豆灯火透过窗纸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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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在梁下的青雀壁灯里轻轻摇曳,映着廊下三人身上的锦衣流光溢彩,也映着暗中的人眼中怒火升腾。
颍川郡的酒席还没散场。
赵瓒三人(四公子、四公子的表哥辛崇、王怜花的族兄王梁)出来透风,立于廊下的谈论,早已让暗处的王怜花沉了脸色。
这些人,在这里商量着怎么将七七收入囊中,这是拿七七当什么了?
况且,七七是他看中的女子,怎能让给他人?
正思索间,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辛崇问王梁:“少房,说起来,你今日带来的那位族弟,是怎么回事?可是想要扶持于他?”
王梁嗤笑道:“扶持他?怎么可能。”
辛崇奇道:“可我听说,自此子投奔你以来,你出入时常带在左右,文会上也次次有他,你既不想扶持于他,却又为何这般?”
王梁吃吃笑道:“远山兄,我的心思,你还不懂吗?”
辛崇看他这副熟悉的笑容,恍然大悟,诧异道:“你这小子,竟连自己的同族兄弟也敢打主意,当真胆大包天。”
赵瓒也惊讶道:“什么?你把主意打在自家兄弟身上?你就不怕司农大人家法处置?”
这个时代的人们看中宗族,所以契兄弟虽多,但却无人在同族同宗之人里这么搞,至少不敢明面上这么搞,生怕被戳脊梁骨。
故而辛崇和赵瓒才惊讶于王梁的胆量。
王梁却不在意道:“同族又如何?他不过是个偏房的赘婿之子,我就算是打他的主意又如何,况且.....”王梁猥琐的挑挑眉,“四公子和远山兄也看到了,我这位族弟,那容貌身段,啧啧啧,堪称极品啊。这等尤物送上门来,岂有放过之理?”
回想了一下王怜花的身段相貌,两人点点头,的确是个美人。
赵瓒好奇问道:“既然你有这般想法,为何又要处处抬举他?”
辛崇也道:“是啊,我观你那族弟,虽年幼,却像是个心高气傲的,你这打算只怕难成。”
王梁得意笑道:“他带着一腔富贵梦前来投奔,我就打碎他的富贵梦。我处处抬举他,也是要让他知道,有些圈子啊,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他越想往上爬,我就越要让他看清形式,他若是够聪明,就该知道,只有彻底依附于我,才有那么一丝可能。”
赵瓒到底年纪还小一些,为人也单纯一点,便追问:“可如此一来,他委身于你,却定然会借你之手向上攀爬,倘若真让此子有出头之日,少房兄不担心会有反噬己身之时吗?”
王梁轻轻一笑:“那便不让他有出头之日不就行了?跟了我,便是他最大的出头之日了,还想怎样。”
赵瓒闻言点点头,也是,一个小小的偏房赘婿之子,能傍上大司农之孙,已是极好的出路了,只要伺候好了王梁,自然也有他的一番好日子在。
三人说说笑笑的离开了。只留下身处于阴影之中的王怜花,此刻双手攥拳,气得双目猩红,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