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晓,东城门外薄雾未散。
杜清远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牵着一匹瘦马,活像霜打的茄子。
陆明川却精神抖擞,腰间别着新磨的短刀,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哟,杜公子这是连夜把家当都典当了?”我拍了拍他鼓鼓囊囊的包裹,里头叮当作响。
“第一次出远门,我娘哭了一晚上!”杜清远哭丧着脸,“我爹听说我要去淮州,直接抄起棍子赶我出门,还说什么'不死在外面就别回来'......”
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我余光瞥见不远处树下的灰衣老者,六品境修为,正冲我微微拱手,旋即隐入晨雾中。
看来杜家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宝贝儿子,暗中派了高手保护。
毕竟是青州首富的公子,就算嘴上说得再狠,心里终究舍不得。
三骑并辔踏上前往淮州的官道。
贾正义则要等三日后才动身,以主簿身份正式拜访镇武司淮州监。
他走的是另一条路线——先乘官船沿运河南下,再换马车走官道。
明面上是公务往来,暗地里却是为我们打掩护。
“姐夫哥,我忘了带换洗的亵裤了!”
陆明川大笑,“怕什么!淮州姑娘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少爷!”
……
计划很简单:先到不死宗,想办法打入不死宗总坛内部,然后找机会里应外合,与淮州监一举将不死宗总坛歼灭——破坏不死祭坛,毁掉血祭大阵。
如此一来,其余四州分堂将群龙无首,没有了公共真气池,不死宗就是砧板上的羔羊!
但不死宗总坛十分隐秘,就连潜伏多年的杜镇原当了护阵使,都不知总坛的具体位置。
想要在短期内打入不死宗,都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半个月后,我们抵达了淮州。
淮州地处江南水乡,运河纵横交错,商船往来如织,是南北货物集散之地。
城内七十二坊市昼夜不歇,丝绸、茶叶、瓷器堆积如山,连空气中都飘着铜钱味。
淮州人精明世故,三句话不离买卖,就连街边卖糖人的老汉都能把价钱翻出十八个花样来。
最出名的是“淮州三绝”——醉仙楼的女儿红、万寿堂的延年丹、以及秦淮河上画舫里的歌姬,不知让多少富商豪客一掷千金。
就连自诩见过世面的青州首富公子哥,都表示大开眼界,惊叹不已,手中马鞭都忘了挥动,“我的亲娘咧!这淮州的铺面,比我们青州最繁华的南市街还要阔气三倍不止!”
入城时,面对城门官的盘问,我满脸堆笑地拱手道:“官爷,我们是从青州来的,打算在淮州开个火锅店。听说淮州人最懂吃,这不,带着祖传的火锅秘方来碰碰运气。”
杜清远立刻从包袱里掏出一包辣椒粉,殷勤地递上去:“这是我们特制的麻辣底料,官爷尝尝?保管您吃了还想吃!”
城门官被辣味呛得直打喷嚏,连连摆手:“拿走拿走!”
他翻着路引冷笑:“青州人跑淮州开火锅店?上月查获三伙私贩真气的,都这说辞!来了就得守规矩,若是查出不轨之事,定不饶你们!”
我们连连点头称是。
检查完毕后,又取出一张税纸,“留下税纹!”
随手记下“青州风味火锅”几个字,便放我们进城。
陆明川牵着马小声嘀咕:“淮州人这么爱吃?连城门税都不收?”
杜清远私下问我:“姐夫哥,火锅店这玩意行吗?问题是咱仨都没开过这玩意!”
我拍了拍杜清远的肩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可知道,我二师兄的五毒火锅可是一绝?”
陆明川闻言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五……五毒?江哥,咱们是来开店的,不是来杀人的啊!”
我打开包裹,掏了一本泛黄小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百毒膳谱》。
“这是二师兄的独门配方。鹤顶红改巴豆,断肠草换陈皮,再配上几味温补药材……”
杜清远咽了口唾沫:“姐夫哥,你确定吃了不会……那个啥?”
“放心!”我翻到其中一页,“这个养气滋补锅我改良过,用离火真气激发药性,能疏通经脉,强身健体。咱们对外就说是‘真气火锅’,专供修炼之人食用。”
陆明川眼睛一亮:“我懂了!这不死宗的人最爱钻研这些旁门左道,保准会来尝鲜!”
当然,如果遇到不死宗的人,也可以在底料中加点饕餮真气,能顺藤摸瓜,找到不死宗的老巢!
正说着,一阵诱人的香气飘来。
只见沿街食肆林立,什么“川味楼”“涮肉坊”的招牌一个比一个醒目。
小二们站在门口吆喝,有的甚至端着试吃的托盘招揽客人。
陆明川咽了口唾沫,“要不先祭奠下五脏庙?”
杜清远突然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诸位,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初来淮州,必须深入了解当地风土人情、市井百态。尤其是要摸清不死宗的活动轨迹,掌握他们的行动规律……”
陆明川听得连连点头:“老杜说得在理!那咱们从哪儿开始查起?”
“青楼!”杜清远斩钉截铁。
“啊?”陆明川差点咬到舌头,“这,这不太好吧?师父说过,习武之人要洁身自好……”
“迂腐!”
杜清远义正言辞地打断他,“依我看,秦淮河上的画舫是不死宗最常出没的地方!那些歌姬多半都是他们的眼线!我们这是去执行任务!”
他拍了拍腰间的钱囊,又补充道:“我请客!”
我心中暗笑,果然三句不离老本行,纨绔子弟走到哪里都是纨绔子弟!
“可我没去过!”
“这种地方我熟,包在我身上!”
三人找了个客栈放下行李,杜清远迫不及待地换上一身锦缎华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陆明川则紧张得手忙脚乱,系个腰带都打了三次死结。
“出息!”我踹了他一脚,“记住我们是去查探,不是……”
“知道知道!”杜清远已经拖着我们往外走,“刚跟店小二打听好了,秦淮河上刚来了绝世美女,据说只卖艺不卖身,今夜看本公子……”
秦淮河畔灯火通明,画舫上丝竹声声。
杜清远轻车熟路地朝最大那艘画舫招手,船娘立刻摇着小舟来接。
杜清远口花花,调戏了船娘两句,又赏了她几块碎银子,逗得船娘心花怒放。
靠舫上船,杜清远大摇大摆地上去,一路走去,一路撒钱,挑起珠帘,“你们这里有位红绡姑娘,就让她出来陪……”
杜清远忽然闭嘴,转头就往外走,低声道:“换一家!”
\"站住!\"一声清喝从画舫二层传来。
杜清远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只见栏杆边站着个红衣女子,腰间别着两杆短枪,正冷笑着俯视我们。
火光映照下,她眉心似有暗纹流动。
杜清远瞬间萎靡下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姐,这么巧,你也来逛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