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热闹氛围逐渐淡去,离乡打工的村民们便开始背着行囊,陆陆续续地告别村庄。他们踏上前往各个城市的旅程,或乘坐汽车,或搭乘火车,身影逐渐远去。
赵亮明本想开车送赵苘苘和孙安佐去省城搭乘高铁,却被赵苘苘婉拒:“爸爸,我们还是坐长途汽车去省城吧。路途这么远,您车技不熟,我实在放心不下。”
于是,赵亮明便将他们送至县城的长途汽车站。这时,张田磊骑着摩托车,驮着一袋落花生匆匆赶来为孙安佐送行,殷切地说道:“哥,你回去就安心工作,咱妈有我照顾。”
孙安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温和的笑容:“好,不过你也得出去学门技术,不能总守着家里的几亩田地过日子。”
“我心里有数。你要是有空,可一定得回来看看咱妈。”张田磊眼中满是期盼,生怕这一分别,从此又形同陌路。
“肯定会回来的。要是有机会,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去闯闯吗?”孙安佐思索片刻,认真地看着张田磊问道。
“只要咱妈点头,我就跟着咱妈一起。”张田磊憨厚地笑了笑,搓了搓双手。
“行。”孙安佐没再多说,一手提起行李,一手拎着落花生,通过检票口,朝着开往省城的客车走去。
汽车缓缓发动,李小燕忍不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轻轻拽了拽女儿的衣角,说:“苘苘,到了地方记得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赵苘苘点点头,轻轻抱了抱李小燕说:“妈,您回去吧,我要上车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长途客车。
客车载着离乡的人们缓缓驶出车站,很快,小小的县城便被甩在了身后。
赵苘苘望着窗外广袤的原野,深吸一口气,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绪,扭头轻声唤道:“大哥,我跟你说个事儿。”
孙安佐正与赵苘苘并排坐着,低头回复微信消息。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异样,便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事儿?你说。”
赵苘苘没有丝毫犹豫,对他认真地说:“我不回汕岛了,我打算去北京看看。”
“你怎么不早说呀,早知道我就陪你去北京旅游了。”孙安佐微微一怔,随即将手机装进口袋,双手并拢放在腿上,“可我得赶紧回去,公司那边有急事等着我处理呢。”
我哪有闲钱去旅游啊?赵苘苘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去北京可不是为了旅游,而是去找工作。”
孙安佐转头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光秃秃的树枝,沉思片刻后问道:“王培宇知道你要去北京找工作吗?”
“不知道,这事儿我不想让他知道。”赵苘苘一脸认真地对孙安佐说,“一会儿,我打算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拉黑。你的微信和电话号码,我也得暂时拉黑。”
孙安佐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转过头低声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想和我们断绝来往?”
“不是的,大哥。我只是想忘掉在汕岛发生的所有事,重新开始生活。”赵苘苘说完,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孙安佐不禁想起那晚她被人殴打的场景,又想到凶手至今逍遥法外,瞬间理解了她这么做的缘由,于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你想去北京发展也可以。但要是我有事儿找你怎么办?而且临来的时候,你父亲还特意叮嘱我,让我多关照你。你这一去北京,我可就鞭长莫及了。”
“大哥,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也有一定的社会经验,您就别担心我啦。”赵苘苘赶忙安慰他,“要是真遇到事儿,我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见大哥依旧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赵苘苘俏皮地开起玩笑:“我拉黑你,你可不许拉黑我哦!”
这小丫头,怎么还不讲理上了?孙安佐宠溺地看着她,无奈地点点头。
说话间,客车缓缓开进了省城的长途汽车站。两人下了车,急忙打了辆车,火急火燎地赶往火车站,准备乘坐高铁。
来的时候,他们一同乘坐高铁抵达此地,没想到回去时,却一个要回南方,一个则向北而去。这一分别,便是天南地北,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赵苘苘身着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衬得她的面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迎春花般明艳动人。孙安佐拖着行李箱,默默地看着她办理退票改签手续,准备踏上北行的列车。
“到了北京,安排妥当后记得给我打电话,这样我才能放心。”北京方向的高铁开始检票了,孙安佐只能与她挥手道别。
“好的,再见啦,大哥。”赵苘苘笑着摆摆手,拉起行李箱,宛如一只轻盈的鹅黄色蝴蝶般,翩然飞过检票口。
感情的深厚,有时与相处时间并无关联。有些人,即便相遇不过短短几分钟,却也能让人铭记终生。孙安佐看着她随着人流走向站台,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禁眼眶微微发红。
春节后的汕岛市,依旧鲜花烂漫,仿佛时间在这里放慢了脚步。绿化带里的花儿娇艳欲滴,与萧索的北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刚出高铁站的孙安佐,只觉一阵晕眩,仿佛隔世般不真实。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康桥花园小区,行人脚步匆匆,车辆往来穿梭。孙安佐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那袋落花生,神情略显落寞地走进小区。他乘坐电梯来到家门口,先是敲了敲门,接着摁响门铃。
除了门铃清脆的响声,屋内一片寂静。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只见猫咪基德“嗖”的一下,从沙发上窜起,迅速躲到了角落里。
孙安佐将行李箱和落花生搬进自己的房间,顾不上收拾,便拿出赵苘苘留给他的钥匙,打开了赵苘苘曾经住过的卧室。
只见屋内收拾得井井有条,显然是临走前精心整理过,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孙安佐走进房间,打开衣柜,里面还挂着几件衣服,他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些是赵苘苘因为拿不走才留下的,还是她已经不打算要了。
那幅《千鹤图》画作就竖着放在衣柜里。孙安佐将它拿出来,轻轻放在桌上,缓缓展开。
忽然,走廊里传来电梯上行后停止的声音。孙安佐来不及将画卷起,慌乱中只好胡乱抱着画,匆忙放进自己屋里。等他再出来时,便看到赵世豪开门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过年好啊!”赵世豪笑着向孙安佐打了个招呼,弯腰抱起跑到脚边的猫咪基德。
孙安佐神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过年好,叔叔阿姨都还好吧?”
“好,都挺好的。”赵世豪说完,抱着基德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客厅里,屋内光线逐渐暗了下来。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凝视着眼前光影的缓缓流动。
“你吃饭了吗?”孙安佐打破沉默问道,“要不咱们出去吃点?”
赵世豪起身打开客厅的灯,懒洋洋地靠着墙说:“今天上班太累了,不想出去吃,咱们点外卖吧!”
“行,你想吃什么?”孙安佐说着,拿起了手机。
“你看着点就行。”赵世豪抱着基德又坐回沙发,说道:“昨天王培宇回来跟我说,等赵苘苘回来,他们就搬出去住。”
孙安佐听到这话,没有回应,假装专注地看着手机点外卖,像是没听见一样。
赵世豪继续说道:“等他们搬走,你又出海了,这屋里就只剩下我和猫咪了。”
“怎么会呢?可以再把房子租出去呀。”孙安佐扭头看向他说道。
“不租了。谁知道来租房子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赵世豪摇了摇头,突然感慨道,“想想赵苘苘刚搬来的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谁能想到她最后会和王公子在一起。”孙安佐捧着手机,随口附和了一句。
“可谁又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呢!”赵世豪想起赵苘苘被人毒打的模样,一脸内疚地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刚从赵苘苘家回来,又在车站和她分别。结果赵世豪却像个唠唠叨叨的娘们儿一样,一直在说赵苘苘的事儿。
孙安佐刚想换个话题聊聊别的,突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王培宇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满脸阴沉,仿佛没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两人,连鞋都顾不上换,一边大声叫嚷着:“赵苘苘,你给我出来!”一边用力拍打着赵苘苘卧室的门。
猫咪基德被他吓得在屋里上蹿下跳,最后躲在沙发后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带着不解与担忧,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赵世豪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赵苘苘回家探亲还没回来呢,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用。”
孙安佐看着王培宇失控的样子,眉头紧紧拧成了疙瘩,心中暗自思忖:这可怎么办?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