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笨了些,但咱们家的人岂是他们想害便害的?”想起今日他们那些人丑恶的嘴脸,姜霄就气不打一处来,那般肮脏的下作手段,亏得那些公主们使得出来。
“此事不是永乐公主的手笔,我猜想,与那杨清禅也脱不了干系。”姜庭安虽说身体文弱,但心性刚毅,他深知永乐公主为人,虽说她与姜离不睦,但她们二人之间一向是明面上的不合。
况且,当时便就是永乐公主将他叫出去的,她准是知道些什么,只暗示了一下姜庭安,便差人引导着他看到了朝阳公主身边的嬷嬷在跟那个暴徒密谈。
后来之事,便都是姜庭安猜想出的。事实证明,与姜庭安猜想的不差。
“不论此事如何, 既已移交刑部,我估摸着,圣上是想不了了之。”姜离不是对圣上心生不满,只是此事牵扯到诸位公主们,若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此事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幸而纨纨无事,不过此事,就算不放到明面上算账,我们家又不是吃素的,怎么着也得替纨纨出了这口恶气。”姜霄握紧拳头,想起今日的惊险就心惊胆战,尤其是姜离倒下的那一瞬间,他简直被吓毛了。
姜舜大力拍了拍自己的小儿子,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中秋夜宴后,大昭丞相府嫡女一舞动京城,第二天,听说不知何处来的一股采花贼,夜探朝阳公主的闺房,待禁军侍卫赶到时,屋中并没丢一针一线,金银细软一应物品皆在。可朝阳公主却衣衫不整,甚至有些癫狂。
很快,就成为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丞相府姜家阿离便成了阖京里名门贵族子弟心里最想去接近的女子。
不过一日上门求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皆是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就连国公府林老公爷都替自己的小儿子前来求娶。
姜丞相脸上却一直都没有笑模样,人前笑嘻嘻,人后冷戚戚。
姜离寻了个午饭闭的档口,戴了个白纱围帽便出了门。
“时宴!时宴!”
姜离蹦蹦跳跳地跨进那间木屋,但遍寻不得时宴的身影,就连平日里在外守着的男子都不见了。
她记得他说过每月初八、十八、廿八他才会在这里。
但她一舞动京城后,便想着要与他分享这件事,想着来这舞坊碰碰运气,可没想到,他确实不在这。
罢了,今日十六,后日他怎的也会来的。
这天,姜离轻车熟路地来到这间木屋,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两日过的甚是漫长。
她知晓边境那场战争打响后,她身为姜离的战争也要正式敲响了。
算起来,与那苏婉婉的纠葛,就要到了。
十八那天,姜离起了个大早,一番梳洗打扮后,独身一人前往青莲舞坊。
“时宴!”
终于见到了这个清淡如水的男子,他如同一汪泉水,静谧地可怕。
但她却不怕他,她走到他身旁,亮晶晶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我已知晓姜姑娘一舞有多风靡京中了。”
时宴靠在白玉窗前的檀木椅上,捏起桌上的玉杯,飘着香气的酒水尽数送往嘴里,可他的眼神却看向窗外的桂树,如今刚过中秋,花开得正盛,香味顺着窗子飘进来,点点桂花在风中打着转转,有的还顺着风的方向飘进时宴身前的檀木桌上。
时宴并不理会这个兴致高昂的小姑娘。
“嗯?那你觉得如何?”
姜离依旧离他很近,姑娘家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与你平日所舞无甚区别,都很渗人心魂。”
淡淡的声音传出,后面那句落在姜离耳朵里,听得她全身酥酥麻麻的。
姜离才算是满意了,她笑了,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映进男子的眼睛里,他勾勾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满意了?”
“那姜姑娘可否坐得离在下远一点?”
姜离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了,这个嘴上不饶人的时宴!
真是可恶!
“之前教我习舞时,也没见你要保持距离…”姜离小声地嘟囔着。
“如今姑娘可是京中炙手可热之人,无数王公贵族皆以娶姑娘为妻为人生一大美事,这样的妙人儿如今却与我这不名一文的舞师走的如此近,若传出去,我这小小的舞坊只怕要在京中销声匿迹了。”
时宴言语中能听出很是担心青莲舞坊的将来,说着还很是大剌剌地向后移了一下。
姜离心中暗自腹诽,前世中这舞坊确实神秘,苏婉婉拜师后,也只是出彩了这一次而已,后来她的舞技并无长进,看来,他二人前世中的师徒情分,也只是很短暂的时间。
听到时宴话里话外的嫌弃之语,姜离竟然觉得自己听出来一股子酸臭气,但也只是一瞬,她眼中微动。
不发一言地坐到了他的对面,罢了,看在他用心教授自己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
“青天白日的为何饮酒?”
姜离突然感觉到不对了,她觉得今日这男子似乎又哪里不太对劲。
他往日里虽然话并不多,很是疏离,但始终是客气礼貌的。
今日这话却是带着些情绪在的,况且他身上酒气甚重,想必在她来之前就已喝了不少了。
“有什么事不妨与我说一说?”
姜离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好友,便也拿起杯,自顾自地斟起来。
她年少时可不是一个安于闺阁的女子,饮酒作乐这种事,都是她寻常生活中的普通活动。
说起来前世她的酒量也是很厉害的,就连秦胥都喝不过她。
看到面前的女子一饮而尽,时宴眉头微蹙,怎会有她这般的女子?
居然还一舞闻名?时宴微微地摇了摇头,眼中藏着无人能堪破的情绪。
“无事。”
时宴将眼神从窗外收回,看向女子明媚的眉眼。
她明年便就及笄了。
少女容貌倾城,任谁看一眼都会为她的美深陷其中,她的眼中尽是光芒,亮晶晶的让他有些刺眼。
他不禁别开了头。
“那我们今日,便不醉不归!”
姜离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不想说?
将你灌醉了,到时候还不是问什么答什么?
只是不知这时宴的酒量如何?
前世能喝倒她的人可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说着姜离便自顾自地拿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时宴手中的杯,酒杯袖珍,握着酒杯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处,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
时宴先是愣住了,后而摇着头笑了笑。
什么世家小姐?名动京城?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自由不羁的明媚女子罢了。
“你多笑笑,是好看的。”
姜离一饮而尽杯中的酒,看向这个在白玉窗下随意而坐的男子,秋风微凉,吹起男子的墨发,它们仿佛有了生命力,但他脸上的银面却纹丝不动。
薄唇微扬,细长如玉的手指捏着精巧的瓷杯往嘴边送,好似在迎接嘴角的笑容,他的笑并不热烈,甚至还让人觉得有些清清冷冷。
宴席之上,姜离还觉得那八皇子与时宴甚是有些相似,现在她就抛下了这个想法。
那八皇子虽说眉眼之间颇有些时宴的清灵之感,但他却周身萦绕着些高贵慵懒的气质,眉目之间更多的是对于下位者的震慑,那是来自皇家贵族之人的威压。
虽看着不像坏人但让人觉得不好相处,而时宴却清清冷冷的犹如不容亵渎的神。
二人虽有些相似,但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
虽说时宴戴着面具,但她总觉得银面之下的面容定是会让人惊艳的那一款。
“面具之下,你怎知好看与否?”
时宴一边看向女子,一边拎起酒壶直往杯中灌入冰凉的液体,显然已经饮酒太多了,动作不像平日里那样淡漠,颇有些潇洒张扬的意味,不似平日那样禁欲。
他眼中掺杂着很多莫名的情绪,让姜离仿佛心头被烫了一下。
“女人的直觉。”
姜离也不甘示弱,抬头看去,但她终究是避着他的眼神,那眼神似很是炽热,她不敢对上。
时宴不再言语,二人便这样一杯一杯,喝到了天黑。
“时宴…我跟你说…你这个人就是太压抑自己了,你憋心里不难受么!”
姜离显然已是有些喝醉了,半趴在桌子上,头枕在自己被洒了不少酒的嫩黄衣衫上,强睁着眼睛冲着时宴的方向嚷着。
这么快就不行了?
还说什么不醉不归?
时宴依旧端坐在姜离对面,看着对面这个已然倒下的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过了许久,桌上的人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将手中紧握的杯子松开。
月色透过窗户照在女子身上,他踱着月光移到她身旁,弯下腰长手一捞,姜离小小的身体便躺在了他的怀中。
少女的气息混着酒香气直往时宴鼻子里钻,让人有些忍不住的心乱,但时宴抱着她的手却异常得用力。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姜离还有些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时宴将这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地笑了。
姜离。
下次相见,不知何时。
月光下,男子在女子额头上深深烙下一吻,甚是温柔。
窗外的鸟儿都闭了嘴,一时间天地噤声,仿佛世间只剩下这两人,让人不忍打扰。
卯时。
秋日的天总是高高挂起,就连夜幕都令人觉得高悬着。
校场之上,寒光闪闪,人头攒动,年轻的君主立于高墙之上,他的话语振奋着台下每一个即将离家之人的心。
不多时,君王一声号令,众人在井然有序的带领下向着边境进发。
太阳高高挂起,阳光顺着窗格照在榻上,女子下意识地将手挡在眼前。
头好痛!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阳光这样盛,什么时辰了?
时宴呢?
姜离缓缓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些不适,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天青色的帷幔顶。
对了,昨夜她与时宴不醉不归来着!
该死!怎的她如今的酒量这般不堪了?
姜离揉了揉有些晕疼的眉心,趔趄地坐起来,揉了会,仿佛好些了,最起码没有那么晕了。
时宴呢?
环顾四周,这木屋还是昨天的样子,只是昨夜桌上的狼藉已被人收拾掉了,摆着的却是平日里时宴常常用的那副青玉茶杯。
姜离掀开被子走过去,宿醉之后总是很口渴。
青玉茶壶里满满当当,姜离看着碧色的液体倒入杯中。
嗯,温度刚刚好,一杯茶水下肚,姜离的心绪定了不少。
按理来说,她的酒量她有信心,怎的她倒在这里人事不省,时宴却不见了踪影?
姜离百思不得其解,她喝着茶环顾周围,时宴的爱琴还安安静静地躺在楠木矮桌上,只是抚琴之人已然不在。
那是什么?
姜离的眼神落在琴上时,琴下压着什么东西在随着秋风缓缓摇摆。
大步走过去,姜离看清了,那是时宴爱用的梅花宣纸,已覆上了一层清晨被风吹落的桂花,显然,他已经离开好些时候了。
捻起那张纸,还沁着淡淡的桂花香,直钻入姜离的鼻子,看到上面的内容,姜离的眉心却皱的越来越紧。
姜姑娘,萍水相逢,能与你结识,宴甚欣喜。
但有些个人之事不得不为,遂不辞而别,还请姑娘海涵,万望珍重,后会有期。
落款宴。
姑娘姑娘的甚是生分!
姜离不甚满意地啧啧两声,这个时宴,搞什么鬼?
不辞而别?
姜离心里纳闷极了,出门问询了好几个舞女,皆说不知他的去向。
平日里那个接引她的男子也跟着不见了,难不成是真的有急事?
罢了,既然他说后会有期,那便信他。
姜离对着镜子粗略地将自己乱掉的头发拢了拢,怀揣着一肚子莫名的情绪回到了姜府。
“我的姑娘啊,昨个夜里你去哪里了!可吓死我了!”
姜离一进她的院里就被晴欢拉着问这问那的,一脸担心。
“我无事,你看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
姜离站起来让晴欢好好地看了看她,确认好几遍无事才罢休。
其实以前姜离夜不归府已然成了习惯,但今生她已决心改过,已经不再这般胡闹了。
况且如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若是传出些什么不好的事,那自家姑娘可会吃大亏的,所以晴欢才有些担心。
“对了姑娘,昨日里相爷派人来问,他说要给大公子送些家里做的冬衣去,问姑娘有什么要带给大公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