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踩着被露水打湿的苔藓前行,怀中的玉葫芦随着步伐轻晃,与蓝石、珍珠形成细微的共振。四周的丛林密得像绿色的墙,藤蔓上挂着昨夜的雨滴,踩过腐叶堆时,惊起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翅膀上的花纹竟与拉雅围裙上的刺绣惊人相似。他想起三天前在瀑布旁初见那布依族少女的情景:她蹲在岩石上采摘紫花地丁,竹篮边缘垂着的银铃随动作轻响,阳光穿过她发间的红绒线,在草叶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小心脚下。”拉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她转身时,发梢的木槿花轻轻颤动,“前面有片野姜花,踩上去会打滑。”金宝点头,目光落在她腰间晃动的铜铃——那是用穿山甲鳞片和野核桃壳串成的,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给山林报信的暗号。
穿过野姜花丛,眼前豁然开朗。翠谷瀑布如银练般从百米高空垂落,水流撞击岩石溅起的水雾中,隐约可见七色彩虹。拉雅蹲下身,指尖掠过湿润的石壁:“你看这些青苔,颜色越深的地方,水流越急。阿爹说,它们是瀑布的眉毛。”她忽然伸手摘下一片心形叶片,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金宝手背上,凉丝丝的,“这是‘守山青’,只有心无杂念的人才能看见。”
瀑布后的石洞里,拉雅取出珍藏的羊皮经卷。经卷边缘磨损严重,却用金线绣着完整的布依族图腾:巨树根系缠绕山川,鹿群踏过彩虹,人类与穿山甲共饮一泓清泉。“这里写着,翠谷是自然神的粮仓。”她指着经卷中央的鹿首人身神只,“每到月圆夜,神就会用瀑布水浇灌‘生命之种’,让山林永远年轻。”
金宝伸手触碰经卷,蓝石突然发出微光,与经卷上的金线形成呼应。拉雅惊呼:“阿爹说过,当自然之泪与古老图腾共鸣时,守护人就会出现。”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竹鼠的尖叫声——那是种急促的、带着恐惧的唧啾。
两人冲出石洞,只见三五个灰衣人正用烟袋往竹鼠洞里灌烟,浓烟滚滚中,几只小竹鼠跌跌撞撞地爬出来,绒毛被熏得焦黑。拉雅冲过去捧起一只颤抖的竹鼠,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它们才睁眼没几天……”金宝认得这些人,正是三天前被赶走的络腮胡子一伙,此刻正提着麻袋,准备兜捕挣扎的竹鼠。
“住手!”金宝挡在竹鼠洞前,珍珠在胸口发烫。络腮胡子吐了口烟丝,冷笑:“小崽子,别多管闲事。雇主说了,竹鼠肉能治百病,一张皮卖五两银子呢。”他挥了挥手,手下竟掏出铁夹,“再拦着,连你一起收拾。”
拉雅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颈间的银项圈——那是用十二只穿山甲鳞片熔铸的,“这是布依祖训:伤灵物者,断子绝孙。你们摸摸良心,敢动这些小家伙?”灰衣人们面面相觑,铁夹“当啷”落地。就在这时,金宝怀中的玉葫芦自动打开,一道绿光笼罩竹鼠群,被熏黑的绒毛瞬间恢复雪白,小竹鼠们竟顺着绿光爬回洞内,洞口立刻长出茂密的野蕨,将入口严严实实遮住。
络腮胡子瞪大双眼,扑通跪下:“神仙……是我们有眼无珠!”金宝扶起他,将一枚野核桃塞进他掌心:“不是神仙,是你们没听见山林的哭声。你听——”瀑布的轰鸣中,隐约夹杂着竹鼠的唧啾、蜜蜂的嗡鸣、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复杂而和谐的曲子。络腮胡子愣住了,额头顶着草地:“我懂了,以后再不来了。”
送走不速之客,拉雅带着金宝来到瀑布上游的“生命池”。池水清澈见底,池底铺满彩色鹅卵石,中央生长着一株巨大的睡莲,花瓣呈半透明的青色,花心躺着颗拳头大的珠子,竟与金宝的珍珠一模一样。“这是‘自然之心’,”拉雅轻声说,“每百年才开一次花,花瓣能治百病,可我们从来只取掉落的花瓣。”
说话间,一只受伤的蜂鸟跌落在池边。拉雅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筒,里面装着用野蜂蜜调和的草药浆:“蜂鸟吃花蜜,帮花传粉,是山林的媒人。”她小心翼翼地喂蜂鸟喝药,金宝注意到她指尖沾着的草药浆,竟与玉葫芦空间里生长的“还魂草”一模一样。
暮色降临时,村落里响起了铜铃声。拉雅的阿爹举着松明火把,领着村民们来到神瀑前。老人用布依语唱起古老的《守山调》,歌词大意是:“山是阿爷的背,水是阿奶的奶,动一根草,伤一块石,都要遭雷打。”村民们跟着哼唱,声音越来越大,惊起的夜鸟扑棱棱飞向星空。
金宝摸出蓝石,放在瀑布溅起的水雾中。石头突然投射出影像:族人们在草药坡播种,黑岩部落的孩童在溪边放生鱼苗,拉雅正用草药救治受伤的穿山甲……这些画面重叠在一起,在水帘上形成巨大的光幕。老人颤抖着跪下:“自然神显灵了!”金宝连忙扶起他:“不是显灵,是人心齐了。”
深夜,金宝独自坐在神瀑前。月光下,玉葫芦里的空间悄然变化:竹鼠在新栽的竹林里打洞,蜂鸟在还魂草间飞舞,瀑布水顺着虚拟的河道灌溉着每一寸土地。他忽然明白,守护自然不是对抗,而是成为它的一部分——像拉雅的铜铃呼应山风,像竹鼠粪便肥沃竹林,像瀑布水滋养睡莲。
拉雅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手里捧着用芭蕉叶包的糯米糕:“阿爹说,你是山林选中的人。”她坐在他身边,发间的木槿花落在金宝膝头,“其实我知道,哪有什么选中,不过是看谁舍得把心掏出来给山林罢了。”
金宝咬了口糯米糕,里面混着野蜂蜜和竹鼠草的清香。远处,瀑布的水流突然变得柔和,月光穿透水帘,在池底映出鹿首人身的倒影。拉雅指着倒影:“阿爹说,当人心与自然心相通时,神就会现身。”金宝望着倒影,发现那鹿首的角形竟与自己梦中的大角鹿一模一样,而人身的轮廓,隐约像是他和拉雅重叠在一起。
怀里的小狐狸突然探出脑袋,冲着倒影发出细弱的叫声。金宝笑了,将它放进玉葫芦空间——那里已经开辟出一片草地,幼鹿正在吃草,穿山甲在晒背,小麂子和竹鼠追逐嬉戏。拉雅靠在他肩头,听着瀑布的低语,忽然轻声说:“以后每年春分,我们都来这里种十棵竹子,好不好?”
山风带来睡莲的清香,金宝望着漫天星斗,轻轻点头。他知道,这场与翠谷的缘分,不过是漫长守护的开始。就像拉雅的铜铃会一直响,瀑布的水会一直流,只要人心不古,自然的歌谣就永远有传唱的人。玉葫芦在腿上微微发烫,仿佛在为这个承诺背书,而远处的竹林里,新的竹节正在月光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