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贵妃端了她亲自做的点心,齐嫔也献上了绣制的荷包,贺明兰奉上了一个亲手做的鼻烟壶。
每个人都用了心思,送上了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
赵德全便一一在一旁回礼。
最后,只剩下桑余。
桑余在出神,其实也不是出神,她是在找陆淮安。
是云雀偷偷拽了一下她的袖子,桑余才回过神来,接过了云雀手中的盒子,上前奉上。
“陛下,祝您新岁愉快,年年顺意。”
祁蘅将陆晚宁赠的东西交给了赵德全,向前一步,接过了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块绢布,是上好的云锦。
上面,绣着两只戏水的金色鸳鸯,交颈缠绵,相互依偎,顶上还有一片粉色花束飘落。
针脚生疏,可看出是用了心思的,毕竟桑余以前没学过刺绣。
祁蘅的心动了一下,拿出了帕子,眼里涌上期许的笑意。
“鸳鸯?”
“是。”
“昭妃是……是想说,要和朕如这交颈鸳鸯一样相伴一生,对吗?”
桑余怔了一下,茫然的抬头看向那块帕子。
难道他看不出来,那鸳鸯头顶是一片海棠花吗?
陆晚宁面色也变了。
自己送的东西,皇上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桑余送一块破帕子,就这般放在心上?
桑余福身,解释道道:“这是送给陛下与陆贵妃的,臣妾希望陛下与陆贵妃,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
祁蘅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便凝固,手指也骤然收紧,那方帕子便在掌心揉成了一团。
下一瞬,帕子被突然扔在了地上。
“昭妃,新岁贺礼就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破布糊弄朕?”
祁蘅质问的的声音藏着冷厉,是动了怒。
一旁的奴才都吓得急忙低下了头。
只有陆晚宁松了一口气,嘲讽的笑了笑。
桑余看着落在地上的帕子,已经被雪水浸透,心里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她隐忍的低下了头,捡了起来。
“臣妾知错了。”
祁蘅看着桑余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拿着她小心绣成的鸳鸯图片送给他和别人的鸳鸯图,心口就传来一阵酸痛。
这还是她第一次送他绣品。
却是为了祝愿他与别人。
祁蘅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抖了起来,他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声音暗哑:“烟花残渣迷了眼睛,回宫吧。”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
贺明兰冷哼一声,奚落的从桑余身边路过。
齐嫔和容妃急忙凑了上来,她们面面相觑,也没搞清楚这陛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容妃:“我觉得绣的挺好的呀,这鸳鸯金金胖胖的,看着就好吃。”
齐嫔也觉得不对:“是啊,陛下不是很宠爱陆贵妃?难道是觉得,昭妃娘娘送的刺绣配不上他的贵妃?”
桑余把帕子收了起来,面色未动:“应该是瞧不上,不碍事,下城门吧。”
是他当日非要贺礼,要了又不喜欢。
恐怕就是想在今日这样折辱她奚落她。
可是桑余不会再因为这些小事难过了。
下了城门,圣上就要与大臣一道去京城最大的摘星阁赴宴,商议要事。
各宫妃子、皇子和公主们便也算是得了赏令,可在酒楼的商铺里采些喜爱之物,整个酒楼除了皇亲国戚再无闲杂人等。
桑余对什么都没兴趣,她只看见四方酒楼的院中,有一棵很高的柳树。
她下了楼,来到了柳树前,垂柳枝丫悬挂,竟已可见有几个绿色的树芽,许是过了新岁就该长出叶子了。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师父,我没办法带你去江南,便只能借着着百年垂柳为你祈福,来生……来生,做一个真正逍遥自在的散侠。
桑余将小像拿出来,想要挂在柳树的最高处,免得被人摘了或者被风吹了。
以前有轻功时是轻而易举,可如今怎么垫脚也觉得低。
桑余看了一眼灯火阑珊的酒楼,趁着院中无人,又搬来了一把凳子。
踩着凳子,好像才高一些。
桑余小心的绑好了小像,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突的,桑余后退时踩空了一脚,眼看就要重摔下去。
桑余向后仰倒的瞬间,忽然跌入一个带着清冽松香的怀抱。
\"当心。\"
那道声音如碎玉投泉。
他右手稳稳托住桑余后背,左手虚护在她头顶,恰好挡住晃过来的柳枝。
李识衍大抵没想到,方才远远一眼,此刻就又这么近的见到她。
此刻月光穿过柳枝,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还有一双冷月一般的眸子。
李识衍想起自己有一块珍藏的上等湛蓝石砚,上面也会凝着莹润的水色,晶莹剔透。
桑余先反应过来,慌忙松了手推开了他。
“多谢。”
桑余打算尽快离开,身后那人却又开了口:“你刚刚在挂什么?”
桑余怕多事,可又怕自己走后这人会摘下来自己看,便只能向他解释。
“我亲人的小像,我想挂在这里,祈福。”
李识衍仰头看了一眼,是一张红色的小纸,她虽踩在了凳子上,可自己还是一抬手就能够到。
若是再来其他的人,应该也能够到。
“我帮你挂高些吧?”
桑余眸子瑟缩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就算挂的高,李识衍却还是轻轻一抬手就能够到。
这么低,恐怕还是会被人随意摘了去。
“那,有劳公子了。”
李识衍听见她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心底忽然就添了几分喜悦。
他踩住了凳子,将小像挂到了最高处的枝丫。
“多谢公子。”桑余遥望着小像,祈愿道:“挂的高一些,就能多留些时日,心愿也会更灵。”
李识衍愣了一下,忙说:“不碍事的,这是我家的酒楼,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敢取姑娘的东西。”
话一多说,他步子不稳,竟也踩空了,还好他身形修长,踉跄几步就站稳了。
李识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怎么一见她,就觉得慌乱。
桑余看他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多谢公子。”
说罢,桑余就转身离开了。
李识衍看她明明那么瘦的一个人儿,走的却那样快,生怕自己会伤害她一般。
他仰头,又看了一眼那张小像。
远处,阁楼上,祁蘅透过窗子,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