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内沉香袅袅,鎏金烛台将龙纹帷幔染成暖黄。裴玄舟伏在青砖地上,额间沁出的冷汗滴落在冰凉的地砖缝隙里。龙椅之上,唐高宗李治斜倚凭几,苍白的指节捏着密信残页,青灰眼底翻涌着惊怒与疑虑。
\"三个月前洛阳漕帮灭门,半月前长安连环命案,如今又牵扯出西域火药...\"李治剧烈咳嗽两声,接过武皇后递来的汤药,\"裴卿可知,这些事若传扬出去,朝堂会掀起多大波澜?\"
裴玄舟叩首至地:\"陛下明鉴!死者靴底的火焰山硝石、绣楼里的龟兹密语,还有这方暗藏十二坊布局的丝帕——\"他高举染血丝帕,余光瞥见阶下文武百官神色各异,\"幕后黑手绝非江湖草莽,定有朝中权贵勾连!\"
殿内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宰相上官仪捻着胡须踏出班列:\"陛下,臣以为裴少卿所言耸人听闻。西域距长安千里之遥,怎会轻易渗透?\"话音未落,右武卫大将军陆承钧便冷笑出声:\"上官大人怕是忘了,今春西域使团进京,正是您负责接待!\"
\"够了!\"李治猛地拍案,玉盏中的药汁溅出,在明黄龙纹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裴玄舟,朕命你总领三司会审,凡涉事者,不论官职高低,一律严查!\"他转向武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皇后,着金吾卫加强宫禁,谨防不测。\"
退朝后,裴玄舟在玄武门被陆承钧拦住。大将军的玄铁甲胄擦着他肩膀而过,压低的声音裹着浓重的威胁:\"裴大人可听说过'过刚易折'?有些暗门,打开了就关不上。\"裴玄舟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注意到其靴底沾着与独目杀手相同的黑色火药粉末。
大理寺内,气氛肃穆而凝重。陈七押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小厮,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大人!”陈七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突兀,“这小子在衙门外鬼鬼祟祟的,我觉得可疑,就搜了他一下,结果在他怀里发现了这个!”说着,陈七将一个泛黄的信笺递到了裴玄舟面前。
裴玄舟接过信笺,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西域文字。这些文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此刻却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在信笺的火漆印上,赫然印着半朵莲花,而这半朵莲花,与他记忆中那位白衣女子发间的银饰一模一样!
裴玄舟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急忙展开信笺,只见上面的文字虽然简短,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速查上官仪幼子通敌铁证”。
这短短几个字,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和冲击力。上官仪,乃是朝中重臣,其幼子更是备受关注。如今竟然有人指控他通敌,这无疑是一件惊天大案!
当夜,裴玄舟带着金吾卫突袭上官府。在后院地窖,他们发现了成箱的西域夜明珠,箱底暗格里藏着密信,赫然写着\"六月初六,趁封禅之机...\"。与此同时,陆府也被查出私藏突厥兵器,而管家招供,这些兵器将通过漕运送往并州。
消息传回皇宫时,李治正在龙首原眺望长安城。暮色中的宫阙连绵如巨兽,裴玄舟呈上的物证在风中簌簌作响。\"上官仪是朕的肱骨之臣,陆承钧乃国舅...\"皇帝喃喃自语,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染满鲜血,\"皇后,你说...该如何是好?\"
武皇后缓缓蹲下身子,伸出那如青葱般的玉手,将地上的密信拾起。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这封密信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只是她在花园中偶然捡到的一片落叶。
然而,当她展开密信,看清其中的内容时,那原本微眯的凤目突然睁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愤怒。但这丝情绪转瞬即逝,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微抿的嘴唇和紧蹙的眉头,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武皇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陛下仁厚,然国法不容情。如今叛党来势汹汹,若不及时采取措施,后果不堪设想。”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稳住并州防线,绝不能让叛党有丝毫可乘之机。只有如此,才能断绝他们的外援,让他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说罢,武皇后转头看向裴玄舟,眼中闪过一丝期许。她轻声问道:“裴少卿,你可愿领旨,星夜前往并州,担此重任?”
裴玄舟尚未应答,宫外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探马来报,陆承钧率三千禁军哗变,已攻破丹凤门。李治挣扎着起身:\"传朕旨意,命羽林军护驾!\"话音未落,宫墙轰然倒塌,陆承钧身披染血战甲,长剑直指龙辇:\"陛下!您久病缠身,这江山...该换人坐了!\"
千钧一发之际,裴玄舟挥剑挡下致命一击。金铁交鸣声中,他瞥见陆承钧脖颈处的龟兹刺青——与独目杀手如出一辙。缠斗间,上官仪之子率私兵从侧翼杀出,手中弯刀泛着诡异蓝光。裴玄舟肩头中刀,却死死缠住陆承钧,直到武皇后亲率的虎贲军赶到。
叛乱平定已是黎明。李治倚在残破的含元殿龙椅上,望着满地狼藉,突然轻笑出声:\"原来朕的朝堂,早已千疮百孔。\"他将斩立决的圣旨递给裴玄舟,目光扫过阶下戴罪的群臣,\"裴卿,这些人就交给你了。记住,要让天下人知道...朕的江山,不容觊觎。\"
裴玄舟接旨时,掌心触到圣旨边缘的暗纹——半朵莲花。他猛地抬头,却见武皇后正凝视着他,凤冠上的东珠在晨光中流转着莫测光芒。昨夜平叛时,正是皇后的虎贲军来得如此及时...
长安的晨钟穿透硝烟响起。裴玄舟站在朱雀大街,望着修缮中的大明宫。这场风波看似平息,可白衣女子留下的龟兹令牌还在怀中发烫,武皇后眼中的深意更令他不安。西域势力的阴谋,真的随着陆承钧的死而终结了吗?
暮色再次笼罩皇城时,裴玄舟在大理寺收到飞鸽传书。泛黄信笺上只有一行小字:\"太液池底,另有乾坤。\"他握紧腰间玉佩,师父临终前的话犹在耳畔:\"最危险的敌人,往往藏在最光明处。\"长安的暗流,仍在无声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