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祭坛的硝烟尚未散尽,破碎的青铜傀儡残骸在月光下泛着冷芒。李淳风跪坐在玄武巨像的龟甲裂纹旁,掌心死死按住一块剥落的星纹残片——那上面交错的刻痕,竟与他怀中《麟德历》推演的星轨图如出一辙。
“袁兄!”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这些傀儡并非单纯的机关术,它们的关节榫卯、甲胄纹路,全是按照北斗七星在贞观十二年秋分的方位铸造!”袁天罡俯身查看,拂尘扫过巨像胸口的蟠龙纹,竟带起细微的金粉:“金粉下藏着佉卢文,翻译过来是...‘辰光入斗,锁钥自开’。”
王匠头从碎石堆里爬出,额头还渗着血:“小人曾听工部老匠说,高祖年间铸造浑天卫时,钦天监每日卯时三刻都会派人来测量星位。难道这‘辰光’指的是...”他的话被李玄策的惊呼声打断。只见禁军统领的长刀正指着祭坛中央——原本凹陷的北斗星纹凹槽,此刻竟缓缓升起七座青铜日晷。
“是圭表!”李淳风冲上前,指尖拂过日晷边缘的刻度,“这是失传的‘七曜测时仪’,每个日晷对应北斗一星,需在特定时辰,让日光透过晷针,在祭坛地面投出完整的星图!”他迅速掏出龟甲占卜,裂纹却杂乱如麻:“卦象显示,下一次七星连珠的吉时在...明日午时三刻!”
苏璃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目光扫过远处长安城方向腾起的黑烟:“月氏余党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方才迦罗逃走时,我看到她的手下携带了西域‘霹雳石’,那是...”她的话被地面突然的震动打断。祭坛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十二尊未完全损毁的青铜巨像竟重新站起,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蓝鬼火。
“它们被北斗阵重新激活了!”袁天罡挥动拂尘卷住苏璃,险之又险地避开巨像劈来的阔剑。李淳风则掏出罗盘,在混乱中大声喊道:“袁兄!这些傀儡的行动轨迹与日晷方位有关,只要...”他的话被迦罗的冷笑淹没。黑衣女子不知何时又折返,手中高举刻满符文的青铜令牌:“想破北斗阵?先过了我这关!”
迦罗将令牌狠狠砸向地面,祭坛四周的青铜日晷突然喷射出毒烟。李玄策带领禁军结成盾阵,柳如风甩出软鞭缠住迦罗手腕,却见她反手甩出链刃,在夜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袁天罡与李淳风背靠背而立,双掌拍出阴阳二气,试图压制日晷的异动,却发现每击出一掌,巨像的攻势便增强一分。
“不对劲!”李淳风的算筹在空中折断,“我们的内力反而在为北斗阵充能!这些日晷...”他突然瞥见祭坛边缘的碑文,上面用小篆刻着:“逆则生,顺则亡。”瞳孔骤缩间,他扯住袁天罡衣袖:“快!停止攻击,按北斗七星‘反斗柄’方向走位!”
两人依言腾挪,竟发现巨像的攻击开始互相碰撞。迦罗见状脸色大变,再次举起令牌。但这一次,日晷喷出的不再是毒烟,而是七道金色光柱,直直射向夜空。李淳风望着光柱与星辰的交汇点,突然想起《乙巳占》中的记载:“秋分之日,虚宿当空,北斗隐光,正是...”
“子时初刻!”袁天罡与他同时脱口而出。原来所谓“辰光入斗”,并非单指日光,而是秋分夜虚宿升起的星芒!两人立刻指挥众人抢占日晷对应的方位,李玄策的长刀、柳如风的软鞭、王匠头的凿子,分别抵住七座日晷的关键机关。
然而,迦罗却发出刺耳的笑声:“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破解?没有星陨咒的核心——”她的话戛然而止。苏璃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长剑抵住其咽喉:“核心在我这里。”说着,她从怀中掏出半块染血的玉珏,上面刻着月氏图腾,“姐姐临死前交给我的,她说这是打开祭坛密室的钥匙。”
子时的梆子声准时响起。七道星芒透过日晷,在祭坛地面投出完整的北斗星图。随着一阵轰鸣,祭坛中央裂开一道暗门,阴冷的风裹挟着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李淳风举起火把率先踏入,却在看清密室景象的瞬间僵在原地——密室四壁刻满星象图,而中央石台上,静静躺着的,竟是与天枢印成对的“天璇鉴”。
迦罗突然挣脱苏璃的束缚,扑向石台上的器物:“果然在这里!有了天璇鉴,星陨咒的真正力量...”她的话被李玄策的长刀拦住。但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长安城方向,冲天火光中,隐约可见月氏人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是霹雳石!”苏璃脸色苍白,“他们开始攻城了!”袁天罡握紧天枢印,印面突然浮现出血色文字:“双星合璧,逆转天命。”他与李淳风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什么。李淳风迅速掏出《麟德历》:“明日午时三刻前,必须将天璇鉴与天枢印融合,否则...”
他的话被密室顶部的崩塌声打断。迦罗趁机夺过天璇鉴,跃入黑暗的地道:“想阻止星陨咒?来朱雀大街找我!”烟尘弥漫中,袁天罡望着手中发烫的天枢印,又看向长安城方向的火光。一场关乎国运的时辰赛跑,才刚刚拉开帷幕。而此刻的太极宫内,太宗皇帝手握密报,望着夜空中逐渐偏移的北斗七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朱雀大街的青石砖在霹雳石的轰鸣中震颤,月氏战旗上的蝎形图腾映着火光,如同一群张牙舞爪的恶兽。袁天罡等人策马狂奔,却见街道两头突然升起青铜闸刀,将去路死死封住。迦罗的笑声从钟鼓楼传来:“想取天璇鉴?先破了这‘子午锁龙阵’!”
李淳风勒马急停,目光扫过闸刀上的云雷纹:“此阵按十二地支排列,子时开生门,午时开死门...”他话音未落,右侧民居突然坍塌,数百持弩的月氏死士现身,箭矢破空声如暴雨骤至。李玄策大喝一声,率领禁军举盾结阵,柳如风甩出软鞭缠住钟楼横梁,借力荡向迦罗藏身之处。
“小心!”苏璃长剑挥出,将一枚淬毒的流星镖击飞。袁天罡趁机施展轻功跃上闸刀,拂尘扫过刀身暗纹,竟浮现出《周髀算经》中的勾股图。“破解此阵需用天圆地方之理!”他高声喊道,“李兄,速算此刻地支方位!”
李淳风快速拨动算筹,龟甲裂纹在月光下闪烁:“丑时三刻,东北艮位为吉!王匠头,可有炸药?”老匠人从褡裢里掏出竹筒:“工部新制的‘震天雷’,但...”“炸开艮位机关!”袁天罡话音未落,李玄策已带领敢死队冲锋,用血肉之躯为匠人争取时间。
爆炸声中,青铜闸刀轰然倒塌。迦罗冷笑一声,手中天璇鉴突然迸发青光,与天际的荧惑星遥相呼应。街道两侧的民居开始扭曲变形,化作巨大的机关兽。“这是月氏失传的‘蜃楼术’!”苏璃瞳孔骤缩,“所见皆为幻象,但攻击却是真实!”
袁天罡握紧天枢印,印面浮现出北斗七星的动态轨迹。“幻象由星力驱动,我们以星破星!”他与李淳风分立南北,双掌拍出阴阳二气。天枢印与天璇鉴隔空共鸣,光芒所至之处,机关兽纷纷崩解。但迦罗趁机遁入阴影,只留下一句:“午时三刻,大雁塔见!”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大雁塔飞檐时,袁天罡等人终于赶到。塔顶平台上,迦罗正将天璇鉴嵌入佛塔八角的星位凹槽,整个塔身开始发出蜂鸣般的震颤。“你们来晚了!”她狂笑,“星陨咒的核心——‘荧惑心石’,就在塔底地宫!”
李淳风突然指着塔顶匾额:“快看!‘大雁塔’三字暗藏玄机!‘大’为天,‘雁’属火,‘塔’镇地,此塔本就是太宗皇帝为镇星象所建!”他话音未落,塔内传来机关启动的轰鸣,无数佛龛中探出青铜转经筒,筒身刻满西域咒文。
“这些转经筒是封印!”苏璃挥剑斩断缠来的锁链,“但迦罗正在逆转它们!”袁天罡与李淳风立刻结阵,天枢印化作流光飞入空中,与天璇鉴形成太极图。两人同时念诵《北斗经》经文,金色光芒顺着转经筒纹路蔓延,暂时压制住异动。
然而,地宫深处突然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声响。迦罗趁机掷出霹雳石,炸碎塔顶一角。“去地宫!”袁天罡大喊。众人顺着螺旋阶梯疾奔,却见每一层墙壁都绘着诡异壁画——玄奘法师西天取经的途中,竟藏着月氏人护送荧惑心石的场景。
“原来如此...”李淳风脸色惨白,“玄奘法师带回的不仅是佛经,还有能颠覆天下的星象秘宝!”地宫门前,迦罗早已等候多时,她身后的石门上,荧惑心石散发着妖异的红光。“想要阻止星陨咒?”她举起天璇鉴,“用天枢印和你们的命来换!”
午时三刻的钟声准时响起。荧惑星在天际格外耀眼,与荧惑心石产生共鸣。袁天罡与李淳风对视一眼,同时将内力注入天枢印。光芒相撞的刹那,苏璃突然冲向迦罗,长剑直指其手腕。“姐姐说过,星陨咒不该存在于世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混战中,李玄策的长刀劈开石门,王匠头眼疾手快,用凿子抵住荧惑心石。“袁道长,这石头与塔基相连,一旦...”他的话被迦罗的怒吼打断。黑衣女子疯狂催动天璇鉴,整个地宫开始倾斜。袁天罡咬牙将天枢印嵌入心石凹槽:“李兄,我们一起...”
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玄奘法师的虚影突然浮现。他双手合十,口诵梵文。荧惑心石迸发出柔和的白光,将星陨咒的力量尽数吸收。迦罗发出不甘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而天枢印与天璇鉴,在光芒中合二为一,化作一枚刻满星象的玉玦。
当袁天罡等人走出大雁塔时,长安百姓正对着重归清朗的天空欢呼。太极宫内,太宗皇帝接过玉玦,望着上面“贞观之治,星耀万方”的铭文,良久不语。而在塔底密室的角落,一卷残破的西域文书静静躺着,上面记载着:“荧惑非凶兆,人心方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