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深秋,渭水河畔的寒风卷着枯叶打在李淳风脸上。他裹紧粗布斗篷,怀里揣着袁天罡临终前塞来的半卷密信,字迹被冷汗浸得发皱:\"岐山道观地底,藏着能颠覆预言的星图残卷\"。身后三匹快马踏碎霜花,马上之人腰悬玄铁令牌——正是长孙无忌的死士。
\"过了渡口就是岐山!\"艄公正用力摇橹,突然瞥见李淳风腰间龟甲,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这龟甲...莫不是李播大人的?\"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三支弩箭钉在船舷。李淳风拽着艄公滚进船舱,木屑纷飞中,他看见对岸山坡上,长孙无忌正举着青铜望远镜冷笑。
\"把《推背图》交出来!\"死士的刀抵住艄公咽喉。老人突然将船桨狠狠砸向水面,惊起的白鹭群遮住追兵视线。李淳风趁机跃入刺骨的河水中,最后一眼看见艄公被乱刀砍倒,浑浊的渭水泛起血色涟漪。
上岸时夜幕已深,李淳风冻得牙齿打颤。山道上枯树张牙舞爪,像极了观星台那场大火中的焦木。转过山坳,三清观断壁残垣突兀出现,玄清道长的墓碑倒在蒿草中,碑角裂痕里卡着半块陶片,隐约刻着北斗七星。
\"父亲说过,北斗第七星对应...地窖入口!\"李淳风在瓦砾堆里疯狂翻找,终于在香案下摸到凸起的星图纹路。用力一按,石板轰然洞开,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他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晕中,二十具干尸靠墙而坐,每具尸体手中都攥着竹简,最前方石台上,半卷残破的星图泛着诡异的青芒。
\"这是...二十八宿分野图!\"李淳风手一抖,火折子差点落地。图上用朱砂标注的星位,竟与他推演的\"万星坠狱\"凶象完全吻合,更可怕的是,图角批注写着:\"武氏代唐乃定数,然若集齐七枚龟甲碎片,可改天道...\"
脚步声突然从头顶传来。李淳风刚藏好星图,地窖门轰然洞开。长孙无忌举着火把冷笑,身后跟着十几个蒙面人:\"果然在这里。李播当年就是为了这星图,才被我父亲下令处死。\"他用剑尖挑起一具干尸的衣领,\"这些都是当年参与绘制星图的钦天监官员。\"
千钧一发之际,洞顶突然坍塌。李淳风抱着星图滚向角落,却见坍塌处露出更深的洞窟。借着烟尘弥漫,他翻身跳了进去。通道狭窄潮湿,岩壁上每隔几步就嵌着夜光石,照见两侧密密麻麻的卦象。最深处,一尊青铜浑天仪泛着幽光,仪盘中央卡槽,竟与他手中龟甲碎片严丝合缝。
\"原来龟甲是钥匙!\"李淳风将碎片嵌入卡槽,浑天仪突然自行转动,岩壁上的卦象随之亮起。当星轨连成一线时,地面裂开暗格,露出个檀木匣子。匣子里除了两枚龟甲碎片,还有父亲李播的血书:\"淳风,七枚龟甲对应北斗七星,集齐者能窥探天道终极,但代价是...\"
洞外传来长孙无忌的怒吼。李淳风刚收好匣子,退路已被堵住。为首的蒙面人掀开兜帽——竟是本该在宫中的武媚娘,她手中握着染血的金步摇,凤目在夜光石下泛着冷光:\"李大人好本事,不过这星图,该物归原主了。\"
混战瞬间爆发。李淳风边战边退,后背突然抵住冰凉的岩壁。触手可及处,一块夜光石的排列竟组成\"生门\"卦象。他孤注一掷按下石块,岩壁轰然洞开,露出陡峭的逃生通道。逃跑时,他听见武媚娘在身后冷笑:\"李淳风,我们还会再见的。\"
黎明时分,李淳风瘫倒在山脚下的破庙。他数着怀中的龟甲碎片,忽然发现父亲血书背面还有字:\"第七枚龟甲...在李世民陵寝\"。庙外传来马蹄声,他慌忙藏好东西,却见一骑白马停在庙前,马上人摘下斗笠——竟是本该驾崩的李世民!
\"你果然找到了。\"李世民翻身下马,腰间玉佩与李淳风怀中的龟甲碎片同时发烫,\"当年我与袁天罡设局,就是为了引出背后黑手。现在,该做个了结了。\"他望向岐山方向,晨光中,长孙无忌的人马正朝着这边奔涌而来。
李淳风握紧龟甲,突然想起父亲最后的话:**\"天机如棋局,落子无悔。但执棋者,永远是人。\"**庙外喊杀声渐近,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暮色像被泼翻的墨汁,顺着岐山的沟壑漫上来。李淳风蜷缩在破庙神龛后,掌心的龟甲碎片硌得生疼。七枚碎片在怀中发烫,与父亲血书里“李世民陵寝”的字迹一样灼人。庙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惊起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咳着血说的话,喉头发紧。
“天机如棋局,落子无悔。但执棋者,永远是人。”
这句话随着记忆浮现的刹那,破庙的木门“轰”地被撞开。寒风卷着沙尘灌进来,李淳风猛地抬头,正撞见长孙无忌提着滴血的长剑踏入门槛。老权臣的锦袍沾满泥浆,发冠歪斜,眼里却烧着疯癫的火:“交出龟甲!你以为藏在这儿就能——”话音戛然而止。
李淳风缓缓起身,神龛上斑驳的壁画在他身后展开,仿佛古老的星宿图。他摊开掌心,七枚龟甲碎片在暮色中泛着青铜冷光,拼合处的纹路宛如北斗流转。长孙无忌的瞳孔猛地收缩,剑锋不受控地颤抖——那上面的卦象,正是他父亲当年千方百计要毁掉的“逆天改命图”。
“你父亲杀了我父亲,就为了这堆破铜烂铁?”李淳风的声音很轻,却像冰棱刺破夜幕,“可他到死都不明白,真正的天机从不在龟甲里。”他想起地窖中那些干尸,想起渭水河畔死去的艄公,指节捏得发白,“是你们这些人,把人命当棋子。”
庙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李淳风余光瞥见庙墙阴影里闪过玄色衣角,武媚娘的金步摇在夜色中晃出细碎的光。而庙门之外,李世民的玄甲军已将破庙团团围住,火把照亮他腰间与龟甲共鸣的玉佩。三方对峙的气息凝滞在半空,像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
“杀了他!”长孙无忌突然暴喝,剑锋直取李淳风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猛地将龟甲碎片高举过头顶。月光穿过碎片间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旋转的星影,竟与破庙穹顶的壁画严丝合缝。刹那间,山风呼啸如龙吟,李淳风听见龟甲发出嗡鸣,仿佛万千星辰在耳畔低语。
“原来如此......”他忽然笑了,带着解脱般的畅快。父亲的话终于在这一刻显露出真意——不是龟甲掌控命运,而是执棋的人选择如何落子。当长孙无忌的剑距离他心口只剩三寸时,李淳风突然将龟甲碎片狠狠掷向空中。
七枚碎片划出七道流光,在月光下拼成完整的北斗。武媚娘惊呼出声,李世民抬手遮挡刺眼的光芒,而长孙无忌望着那道星芒,脸上血色尽褪——他终于看清,每块碎片内侧都刻着极小的字,合起来正是“民心为天”。
破庙在星光照耀下轰然震动,壁画上的星宿仿佛活了过来。李淳风迎着剑锋向前半步,眼中映着漫天虚幻的星斗。当利刃刺入肩头的剧痛传来时,他却笑得更加肆意:“你看,这才是真正的天机!”
山风卷着沙尘掠过众人面孔,龟甲碎片缓缓坠落。长孙无忌颤抖着去抓,却只攥住一手流沙。庙外,玄甲军的号角声刺破云霄,而李淳风望着重新隐入云层的北斗,终于明白了父亲用血写下的答案——在命运的棋局里,真正的落子从不是星象,而是千万人踏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