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那斥候带来的消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诸侯联军,竟然有人不按套路出牌,提前偷家来了?
目标直指下曲阳,那可是巨鹿侧翼的重要支撑点!
“我靠,这帮孙子玩阴的啊!” 张宝第一个没忍住,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发出“噌”的一声轻响。
那感觉,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跟丫拼了。
张梁也是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算计:“大哥,下曲阳存粮虽不算最多,但位置关键,一旦失守,巨鹿侧翼洞开,我军将被动至极。” 他考虑的总是实际问题,粮草、补给、战略态势,脑子转得飞快。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张角身上。
这位大贤良师,此刻却异常冷静。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手指轻轻点在“下曲阳”三个字上,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羊皮纸,看到那片即将燃起战火的土地。
帐内静得可怕,只听见外面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还有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
过了大概……嗯,也就一支烟……不对,是一炷香的功夫?
反正感觉挺漫长的。
张角猛地抬起头,
“慌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们想提前开席,咱们就陪他们好好耍耍!”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二弟!”
“在!” 张宝猛地挺直腰板,像一头随时准备扑食的猛虎。
“你立刻点齐本部精锐五千人,急行军,正面迎击!记住,不要硬拼,拖住他们,给咱们争取时间!就像……嗯,就像放风筝,懂吧?拉扯,懂不懂?” 张角用了个现代的比喻,张宝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拖住”和“不要硬拼”的核心意思他是抓住了。
“明白!大哥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张宝轰然应诺,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帐篷,点兵去了。
那背影,透着一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三弟!” 张角又看向张梁。
“大哥,我在。” 张梁上前一步,神色肃然。
“你负责组织所有后勤民夫,加固下曲阳外围工事,同时,确保前线粮草、箭矢、药品的供应!军心稳定,后勤是关键,这担子,不比你二哥轻!”
“大哥放心,粮草辎重,绝不会出半点岔子!” 张梁拍着胸脯保证,眼神里满是精明和务实。
他也迅速领命而去,整个大营瞬间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最后,张角的目光落在一个角落里,那个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身影——典韦。
“恶来。”
“主公!” 典韦瓮声瓮气地应道,声音不大,却如同闷雷。
他一直没说话,但那双环眼始终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显然早就手痒了。
张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的任务不变,甚至要……加大力度!给我去他们后方,狠狠地‘搞事情’!烧粮草,袭营寨,斩将夺旗……怎么热闹怎么来!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敌后武工队’……呃,不对,什么叫‘黄天神兵’!”
典韦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主公放心,俺保证让他们后院起火,哭爹喊娘!” 他扛起那对标志性的大铁戟,一步跨出帐外,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像一头潜入黑暗的洪荒巨兽。
部署完毕,张角深吸一口气,走出大帐。
夜风微凉,吹拂着他宽大的道袍。
他抬头望向星空,喃喃自语:“历史的车轮啊,既然我来了,就休想再按原来的轨迹滚动了……”
下曲阳以东,旷野之上,杀声震天!
火把如龙,绵延数里,那是提前杀到的诸侯联军偏师。
领军的将领也是个狠角色,深谙兵贵神速之道,想趁黄巾主力未集结,打一个措手不及。
“杀!杀光这些反贼!”
“冲啊!拿下下曲阳,头功就是我们的!”
联军士兵士气高昂,他们人多势众,装备也远胜对面那些拿着锄头、木棍,勉强凑了些刀枪的“泥腿子”。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顶住!顶住!弓箭手,放箭!” 张宝嘶吼着,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他身先士卒,挥舞着大刀,砍翻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敌人,鲜血溅了他一身。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黄巾军虽然悍不畏死,但在绝对的人数和装备劣势下,战线还是被一点点地压缩。
箭矢如蝗,不断有黄巾士兵惨叫着倒下。
敌人的长枪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壁垒,步步紧逼,压得黄巾军喘不过气来。
“将军!顶不住了!弟兄们伤亡太大了!” 一名队率浑身是血地跑到张宝身边,脸上写满了焦急。
张宝一刀劈翻一个偷袭的敌兵,咬牙道:“顶不住也得顶!大贤良师的命令是拖住他们!传令下去,死战不退!”
他心里也急啊!
这帮龟孙子,跟打了鸡血似的,太猛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崩。
大哥啊大哥,你再不来点作用,弟弟我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战场后方,黄巾军阵地的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张角负手而立,目光如电,俯瞰着整个战场。
他身着宽大的杏黄色道袍,在猎猎风中飘动,宛若神只。
他看到了二弟张宝的浴血奋战,看到了黄巾士兵的顽强抵抗,也看到了敌人那咄咄逼人的攻势和逐渐显露的疲态——毕竟是急行军突袭。
“时机……差不多了。” 张角低声自语,眼中精光一闪。
他缓缓举起双手,十指结印,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那声音低沉而古奥,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随着他的吟唱,天地间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被引动了。
原本还算晴朗的夜空,突然毫无征兆地卷起了狂风!
“呜——呜——”
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
联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怪风吹得东倒西歪,阵型都有些散乱了。
“什么鬼天气?!”
“妈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只见张角猛地将双手向天一推,口中吐出最后一个音节:“风来!雨来!助我黄天!”
“轰隆!!!”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然后……
“哗啦啦啦啦——”
豆大的雨点,不,简直是冰雹!
夹杂着狂风,如同天河倒倾一般,狠狠地砸向大地!
那雨水冰冷刺骨,瞬间就浇透了所有人的衣甲。
更要命的是,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对于依赖弓箭和可能存在的少量火器的联军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弓弦被雨水浸湿,失去了弹性,射出去的箭矢软绵绵的,毫无威力。
火把被狂风暴雨浇灭了大半,战场上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带来短暂而惨白的光明。
“我的弓!我的弓废了!”
“火!火灭了!看不清了!”
“这是怎么回事?天罚吗?!”
联军阵中一片混乱,士兵们惊恐地看着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士气瞬间跌落谷底。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天气变化?
这简直不像是人力所能及!
不少迷信的士兵甚至开始怀疑,这真的是“黄天”显灵了!
“哈哈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天助我也!” 张宝看到这景象,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他知道,这定是大哥的手段!
“弟兄们!大贤良师施展神通,黄天庇佑!随我杀——!” 张宝高举大刀,趁着敌军混乱,士气大振地发起了冲锋!
“黄天当立!杀啊!”
“天助我等!冲垮他们!”
被压抑许久的黄巾军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他们冒着狂风暴雨,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冲向混乱不堪的联军阵营。
此消彼长之下,原本岌岌可危的战线瞬间逆转!
联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黄巾军的反扑打懵了,加上视野受阻,武器失效,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开始节节败退。
而就在正面战场陷入狂乱之时,联军的后方营地,更是上演了一出“大闹天宫”的好戏。
“哪里走!”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响起,典韦那魁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一座囤积粮草的营帐附近。
他手中那对沉重的大铁戟,在偶尔的闪电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噗嗤!”
手起戟落,两个负责守卫的士兵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直接砸成了肉泥。
“敌袭!敌袭!”
“快!拦住他!”
周围的士兵惊恐地围了上来,但面对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典韦,他们的抵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典韦根本不跟他们废话,双戟挥舞起来,简直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绞肉机!
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横飞!
普通士兵的长枪刀剑砍在他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怪响,却连他的皮都伤不到分毫——这货简直是开了物理免疫挂!
“我去!这还是人吗?!”
“妖怪啊!”
联军后营的士兵彻底崩溃了。
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人形凶兽,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典韦一路横冲直撞,点燃了数座粮草帐篷,火光在风雨中摇曳,却顽强地蔓延开来。
他还顺手砍断了几面帅旗,踹翻了几个正在组织抵抗的低级军官。
整个后营被他一个人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这家伙……猛得一批啊!” 有些稍微有点见识的军官看着典韦大杀四方的身影,冷汗都下来了,“黄巾军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猛人?”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联军后方蔓延,前线的败退消息和后方的混乱相互叠加,让整个联军偏师的指挥系统濒临瘫痪。
高台上,张角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风雨丝毫不能侵扰他分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这狂暴的天地隔离开来。
他看到敌军的溃败,看到黄巾军的奋勇,看到典韦在敌后搅起的腥风血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一战,稳了。
他缓缓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了自己身侧不远处,一个同样身披甲胄,默默观察着战局的身影。
那人脸上带着几分惊异,几分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张角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高台之上,朱儁站在张角身侧不远处,这位前汉将领此刻的心情,简直比眼前这鬼天气还要复杂。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朱儁戎马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沙场征伐,靠的是兵法、是士气、是装备、是后勤,顶多再加上点天时地利人和。
可眼前这……这算啥?
“风来!雨来!助我黄天!”
就那么几句神神叨叨的咒语,然后……“咔嚓”一道闪电亮瞎狗眼,“轰隆”一声炸雷震得耳膜嗡嗡响,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加冰雹往下砸?!
朱儁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冰凉刺骨。
他看着下方瞬间陷入混乱、弓弩失效、火把熄灭、被自家黄巾军反推得哭爹喊娘的联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真的是人力所能为?”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战争、甚至对世界的理解范畴。
以前听闻太平道妖言惑众,他还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可现在……亲眼所见,这“妖术”也太tm实用了吧!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底层百姓对大贤良师如此狂热,这简直就是行走的人形天灾啊!
谁顶得住?
再看看旁边这位大贤良师,张角同志。
人家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操作,不过是随手弹了个烟灰那么简单。
宽大的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丝毫不见狼狈,反而更添了几分仙风道骨……呃,或者说是“神棍”气质?
朱儁心里那点儿因为背弃朝廷而残存的别扭和不安,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了。
跟着这样一位深不可测、手段通天的主公,似乎……真的比在洛阳那帮只会勾心斗角的废物手下混,要有前途得多!
“将军,” 张角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朱儁的胡思乱想,“敌军右翼已现溃败之象,可令张宝将军趁势猛攻,扩大战果。”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今晚吃啥”一样随意。
“啊?哦!是!大贤良师!” 朱儁一个激灵,赶紧收敛心神,恢复了宿将本色。
他凝神观察了一下战场态势,果然,在风雨和黄巾军的双重打击下,联军的右翼已经顶不住了,正在向后收缩,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传令!命张宝将军,集中精锐,凿穿敌军右翼!快!” 朱儁立刻对身旁的传令兵下达了指令。
虽然指挥权名义上还在张角手里,但这种具体的战术调动,张角很自然地交给了他这位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
这种信任和放权,让朱儁心里又是一暖。
看着传令兵冒着风雨冲下高台,朱儁再次看向张角,眼神里已经不仅仅是震惊,更多了几分敬畏和……嗯,狂热?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这位“神棍”主公的认可度,正在以指数级飙升。
“大贤良师,此番道术显威,敌军已然胆寒,我军士气如虹,此战……” 朱儁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兴奋,“必胜!”
张角微微一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侧耳倾听,似乎捕捉到了风雨声和喊杀声之外的……某种异动。
几乎是同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报……报!大贤良师!将军!不……不好了!”
“慌什么?!” 朱儁眉头一拧,沉声喝道,“有话快说!”
那斥候喘了口粗气,指着远处的地平线,声音带着哭腔:“援……援军!是诸侯联军的援军!好多人!铺天盖地的……从东面和北面……压过来了!”
“什么?!” 朱儁脸色大变,猛地扭头望去。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原本漆黑的夜幕被无数新的火把点亮,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数不清的旗帜和攒动的人头,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正朝着下曲阳战场包抄而来!
那规模,绝对不是之前这支偏师可比的!
“我靠!主力来了?!” 朱儁心里咯噔一下,刚刚燃起的胜利希望,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凉!
战场上的黄巾军也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刚刚还嗷嗷叫着追杀敌人的士兵们,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脸上的狂喜变成了惊愕和不安。
就连奋勇冲杀的张宝,也勒住了缰绳,难以置信地望向远方那两片迅速逼近的火海。
敌人的先锋偏师虽然被打残了,但主力大部队赶到,而且是两路夹击!
己方刚刚经历一场苦战,虽然靠着“天降外挂”占了上风,但伤亡也不小,体力消耗巨大,更别提这该死的鬼天气,对己方行军布阵同样有影响!
“咕嘟。” 朱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张角,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大贤良师,这……这可如何是好?敌众我寡,又是两面夹击……”
高台之上,风雨似乎在这一刻都小了些许,天地间只剩下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呐喊声,以及无数双投向张角的目光——期盼、紧张、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张角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他迎着风雨,眯着眼睛,死死盯着远方那两股庞大的敌军洪流,面沉如水。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朱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张角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朱儁耳中:
“传令,让典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