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胤禩跪在乾清宫的青砖地上,蜘蛛纹玉佩的穗子被攥得几乎断线。他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皇阿玛,定是有人蓄意谋害儿臣!太医院的方子……”
“啪!”康熙将茶盏重重一搁,九龙玉佩惊得在御案上跳了跳,“你当朕是聋子瞎子?张院判早同朕说了。”老皇帝突然倾身,明黄箭袖扫落几本奏折,“那虎狼药是你自己用的,还是年羹尧孝敬的?”
胤禩猛地抬头,眼底血丝狰狞:“儿臣冤枉!”
“冤枉?”康熙冷笑一声,抓起案头密折甩在他脸上,“上个月老九在八大胡同逮着你府里的小厮买药,那药铺掌柜的供词还在我这里存着!”纸页纷飞间,“鹿血丸”三个朱砂字刺得胤禩瞳孔骤缩。
梁九功缩着脖子往角落挪了挪,余光瞥见八阿哥的朝服下摆在发抖。
“滚回府闭门思过!”康熙突然暴喝,惊得檐下麻雀乱飞,“弘旺那孩子朕瞧着是个好的,你再敢拿戒尺吓他,朕就把他抱给太后养!”
胤禩踉跄着退出殿门时,正撞见宁楚克举着糖葫芦往台阶上跑。小丫头浅碧色绣鞋沾满泥点,金铃铛随着蹦跳叮当作响:“八叔羞羞!这么大人还哭鼻子!”
“宁儿!”筱悠提着裙摆追来,旗装下摆扫过汉白玉栏杆,“仔细摔着!”
胤禩盯着那张与筱悠七分相似的小脸,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突然伸手去揪她发辫,却被斜刺里伸出的玄色箭袖拦住。
“八弟。”胤禛单手抱起女儿,朝珠穗子扫过对方惨白的脸,“孩子们玩闹,何必动气?”
“四哥教的好闺女!”胤禩拂袖而去,蜘蛛纹玉佩在宫墙上磕出裂痕。
宁楚克搂着阿玛脖子做鬼脸:“八叔的玉佩要碎啦!”
“碎得好。”胤禛屈指弹她脑门,“昨日是谁把弘昀的布老虎扔进鱼池?”
“是墨云叼走的!”小丫头理直气壮地晃着糖葫芦,“哥哥可以作证!”
康熙的笑声从殿内传来:“进来吧,朕的开心果!”
宁楚克哧溜滑下地,举着啃剩的糖葫芦就往龙椅上爬:“皇玛法尝尝!山楂馅的!”
“哎哟小祖宗!”梁九功忙用帕子去接糖渣,“仔细脏了衣裳皇上的衣裳。”
“由她。”康熙将人抱到膝头,明黄常服瞬间印上糖渍,“今儿怎么想着进宫?”
“明日是我和哥哥四岁生辰!”宁楚克掰着胖手指,“孙女儿想要杭州的荷花,京城的不好看!”
筱悠刚跨进门槛就听见这句,忙要请罪却被康熙摆手止住。老皇帝眯眼逗弄孙女:“西湖景致虽好,路上颠簸累着你额娘怎么办?还有,那么远,弟弟们去不了。”
“那……”小丫头眼珠一转,拽着康熙的朝珠晃悠,“皇玛法把畅春园边上的园子赏我!要能划船能摘莲蓬,还要给墨云搭狗窝!”
胤禛嘴角微抽:“胡闹!”
“好!”康熙突然朗笑,震得梁九功手一抖,“畅春园北边的圆明园赏你了,让你阿玛修园子去!”
宁楚克吧唧一下亲在康熙脸颊,口水印子蹭着龙纹:“皇玛法最好了!我最喜欢皇玛法了。”
回府的马车上,筱悠捏着女儿油乎乎的小手:“你倒是会讨赏,圆明园是能随便要的?”
“邬先生说那里挨着皇玛法的园子。”宁楚克理直气壮地啃新得的芙蓉糕,“哥哥想找十五叔玩都方便……”
弘晖突然从书里抬头:“我要在湖边修演武场!”
胤禛拎起儿子晃了晃:“先把你的字练练好!”
是夜,八阿哥府书房灯火通明。胤禩盯着摇篮里熟睡的弘旺,两岁孩童的拳头攥着他蜘蛛纹玉佩的穗子。筱娜捧着安神汤立在门边,素银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爷,该歇息了。”
“从今日起,你搬到前院东偏殿。”胤禩突然开口,指尖抚过儿子稚嫩的脸庞,“弘旺的启蒙由我亲自教,你照顾好他就行。”
年玉蓉的尖叫从正院传来:“她算什么东西!也配住前院?”
“就凭她能生儿子。”胤禩摔门而出,玉佩穗子缠在门环上扯断几缕金线。
圆明园的图纸在雍郡王府书房铺开时,九阿哥胤禟笑得直拍大腿:“四哥这闺女了不得!三句话骗来座园子,还是人人羡慕的那个园子,听说太子要了好几次,皇阿玛都没给!”
“修园子的木料从你这儿出。”胤禛朱笔在湖心亭标注处一点,“上月你赊的二十车楠木。”
“别别别!”胤禟肉疼地捂住荷包,“弟弟捐三千两,再添十船太湖石!”
宁楚克举着木头小船冲进来:“阿玛!我要在湖边修个会转的大水车!”
“找你九叔。”胤禛头也不抬,“他库房有架西洋自鸣钟,拆了机括正好。”
胤禟哀嚎着被小丫头拽出门时,筱悠正倚着门框轻笑:“爷这是要把老九掏空?”
“他乐意的很。”胤禛揽过妻子,指尖点着牡丹圃位置,“这里种你爱的魏紫,用……”他忽然顿住,将灵泉二字咽了回去。
三更梆子敲过,八阿哥府东偏殿传来孩童呓语。弘旺在睡梦中攥着筱娜的衣角嘟囔:“额娘……怕……”
筱娜轻轻拍着儿子,目光扫过妆奁底层的断根散药包。窗外闪过嫡福晋院里的灯笼,她将弘旺的小手放进被子里,哼起江南小调:“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
晨光漫过琉璃瓦时,苏培盛捧着圣旨进院:“王爷,万岁爷拨了十万两修园子的银子!”
宁楚克顶着歪斜的揪揪扑过来:“皇玛法最疼我!”
“是你额娘教得好。”胤禛拎起女儿晃了晃,“昨儿往奏折上按手印的事还没算……”
“我要去告诉皇玛法!”小丫头扭成麻花挣脱,“说你克扣我的糖糕!”
胤禛眼底掠过笑意,转头对筱悠道:“明日带孩子们去宫里谢恩,记得把弘历的鞋子穿严实,上回被太后逮着光脚满殿跑,老人家念叨了半月。”
筱悠笑着将翡翠镯子往腕上推了推,空间里的灵泉水泛起涟漪。檐下铁马叮咚,四个小团子追着墨云跑过回廊,惊落一树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