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时,雍郡王府的穿堂风裹着几片桂花瓣扫过石阶。筱悠倚在藤编凉榻上,指尖捏着银簪拨弄冰鉴里的葡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在腕间轻晃,惊得趴在果盘边的灵狐抖了抖耳朵。
“福晋,八福晋递帖子说要来看看您,沾沾孕气。”青黛捧着描金食盒跨进门,脸上憋着古怪神色,“又说是太后娘娘听闻您孕中体弱,特意让她送些补身子的血燕来。”
宁楚克正蹲在廊下数蚂蚁,闻言举着半块荷花酥蹦进屋:“八婶婶上次送的蜜饯酸掉牙!墨云偷吃了半罐,后来毛都竖起来了!”小丫头浅粉襦裙上沾着糖霜,金铃铛缠住食盒提手一拽,盒盖掀开,青瓷盅里琥珀色的参汤晃出涟漪。
年玉蓉的红色旗装恰在此时掠过月洞门,孔雀纹袖口扫落几粒桂花:“太后听说四嫂孕中多梦,特地让太医院配了安神参汤,我们住的近,我就把这个活计揽了过来。”她笑着揭开盅盖,参须在汤面上浮沉,“这炖汤的紫砂壶还是太后亲赐的,说是文火慢煨才能入味。”
筱悠的银簪在发髻上转了个圈,簪头缠枝纹轻轻点中汤盅边沿:“八弟妹上月才因操劳过度闭门休养,今日倒冒雨送汤,这份心意实在是叫我惶恐。”簪尖探入汤中时,灵泉水顺着袖口悄然滑落,年玉蓉双手死命绞着帕子,似乎要把所有的不甘都传递给手中的帕子。
“额娘!小白在挠屏风!”弘晖举着弹弓冲进屋,虎头帽沾满草屑。灵狐突然从多宝阁后窜出,爪子扒拉着绿色帐幔,冲着参汤龇牙低吼。墨云叼着块油纸包窜进来,药包角上的年家印记正巧掉进汤碗。
年玉蓉霍然起身,发间金步摇勾住茜浅绿色帐幔:“定是小厨房的婆子糊涂,包药材的废纸竟混进了食盒!”她伸手要抢药包,却被宁楚克抱住腿。小丫头踮脚将银簪往她腰间香囊一戳,簪头瞬间泛起青黑:“八婶的香囊会变色!额娘说这是有毒。”
胤禛的皂靴踏着雨声跨进门,玄色常服下摆沾满了雨水:“八弟妹这香囊绣工别致,连熏香都透着股药味。”他目光扫过案上参汤,随手拎起药包递给跟进来的张太医,“正好院判大人在这儿,让我们都瞧瞧这是什么稀罕药材?”
张太医捏着药粉轻嗅,山羊胡直抖:“这、这是夹竹桃粉!遇热则毒,若是混在参汤里……”话音未落,灵狐突然跃上桌案,尾巴扫翻汤盅,褐色的药汁泼在青砖上滋滋作响,惊得廊下鹩哥扑棱翅膀。
筱悠慢悠悠从妆奁取出白玉瓶,灵泉水混着药粉撒入残汤。褐色毒汁遇水化烟,凝成颗莹白药丸:“外祖家传的解毒方倒派上用场了。”她将药丸往年玉蓉跟前一推,“这参汤淬出的精华,八弟妹可要带回府给八弟尝尝?或者你自己尝尝?”
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年玉蓉拂袖离去时,宁楚克追着喊“八婶婶的斗篷着火啦”,惊得她踩到裙摆险些栽进满是泥水的花圃。墨云趁机叼走她腰间玉佩,穗子上缠着的硫磺粉被雨水冲进沟渠,惊散一池锦鲤。
戌时三刻,八阿哥府传来瓷器碎裂声。年玉蓉将铜镜砸向《百子图》,鎏金画框裂开蛛网纹:“啊!定是那贱人使了妖法!一家子全是妖怪。”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爷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货。”胤禩倚着门框把玩青玉扳指,“让你借着太后的名头送补汤,你倒把毒粉藏在香囊里,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嘛。”他抬脚碾碎地上的参须,“年羹尧在西山埋的火药,差点被雍郡王府的佃农当肥料刨了。”
暴雨倾盆时,筱悠借口更衣转入内室。翡翠镯在暗处泛起微光,灵泉空间里四朵金莲正随雨声颤动。最大那朵莲心浮出硫磺二字时,胤禛拎着淋成落汤鸡的弘晖走来,小阿哥怀里还抱着湿漉漉的竹筒:“阿玛!庄头伯伯说西山的田鼠都在刨土坑,挖出好多黑石头!”
“你庄头伯伯还说什么了?”胤禛拿帕子擦去儿子鼻尖的泥点。
“说黑石头闻着像过年放的炮仗!”弘晖手舞足蹈比划,“庄头伯伯拿了块过来,墨云叼走了,埋在咱家芍药丛里当宝贝呢!”
灵狐突然从树梢跃下,尾尖卷着半张焦黄的图纸。胤禛就着烛光细看,西山粮仓的构造图被火燎去一角,残余的墨迹恰与灵泉金莲的纹路重合。
傍晚雨歇,太子拎着食盒翻墙而入,玄色披风下露出半截湿透的奏折:“老四你家佃农是属鼹鼠的?西山田垄被刨出二十几个土坑,年羹尧的私兵以为闹地龙,吓得往火药上泼水……”
话没说完,宁楚克抱着布老虎溜进来,琉璃眸子亮晶晶:“二伯,田鼠说黑石头拌蜂蜜能捏糖人!”小丫头从兜里掏出黑乎乎的糖团,吓得太子拎着食盒蹿上房梁。“你这丫头,别吓你二伯,二伯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次日晨光熹微时,胤禟举着算盘冲进正院:“四嫂!广和楼新戏《药仙伏魔记》缺个试毒桥段,您这家传银簪借我用用?”话音未落,弘晖弹弓里的泥丸正中他脑门,宁楚克趁机往他茶盏丢了颗解毒丸,惊得九阿哥被薄荷味呛出眼泪:“小姑奶奶,这哪是糖丸,分明是催泪弹!”
筱悠抿着灵泉泡的安胎茶,看墨云追着硫磺粉满院跑。芍药丛中,四胞胎的胎动引着金莲摆出新阵,莲心渐渐浮出年府二字,最大那朵金莲的花瓣上,硝烟正在晨光中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