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郡王府清晨的药田,赤血参的朱红参须在熹微中舒展,叶片上凝着碎钻般的露珠。白芷半跪在青石板上,银剪擦过参茎时带起细碎金粉,这些赤血参,连晨露都泛着琥珀光泽。
“咔嚓!”
假山后突兀的算盘声惊得白芷指尖一颤,参叶上滚落的露珠正巧砸在胤禟探出的靴尖。九阿哥攥着鎏金小算盘从太湖石后转出,湖蓝锦袍的暗纹在雾中若隐若现,绣着日进斗金的袖口随动作翻飞:“白姑娘早啊!四嫂这参田打理得越发精致了。”
白芷不动声色地挡在参丛前:“九爷若要人参,库房里有长白山进贡的,你去问福晋要吧。”
“白姑娘不要啊,那些俗物哪儿比得上四嫂药田里的这些宝贝。”胤禟踱着方步贴近田垄,算珠在掌心拨得噼啪作响,“听闻上月霓裳阁新到的浮光锦,一匹抵得上江南三间铺面?”他突然俯身,鎏金算盘垂下的流苏扫过参叶,“我和白姑娘打个商量,若是拿这赤血参去换,我们两个……”
话音未落,参须突然缠住他的玉扳指。胤禟瞳孔骤缩,只见赤红脉络如活物般攀上指尖,惊得他猛然后退撞翻竹篓。白芷慌忙去扶,却见这人就势滚进参田,袖中暗袋已鼓囊囊隆起。
“九叔羞羞!”稚嫩的童音炸响。两岁的弘晖抱着木制耒耜从月洞门冲来,杏黄绸裤沾满草屑,“额娘说偷药草是不对的,会变丑八怪!鼻子会变长。”
茜色身影如流火掠过药田,瑶清手中牛皮鞭甩出响亮的空爆:“爱新觉罗胤禟!上个月你顺走我库房十二盒螺子黛,今日连四哥四嫂家的参苗都不放过了?”
胤禟僵着身子干笑,袖中参须正悄悄往肘窝钻:“媳妇儿误会!这是给童趣园备的药材……”话未说完,缠在腕间的参须突然发力,鎏金算盘当啷坠地,玛瑙算珠滚得遍地生辉。
宁楚克晃着金铃铛小跑过来,浅粉襦裙扫过青砖:“九叔的珠子比哥哥少三颗!”她踮脚数着满地乱滚的算珠,忽然抓起两颗塞进荷包,“我帮九叔保管,等你不偷东西了还你!”
“小祖宗!那是暹罗进贡的血玛瑙!”胤禟急得伸手要抢,却被瑶清一鞭缠住腰封。牛皮鞭梢精准勾出他袖中赤血参,参须在晨光中泛着诡艳的血色。
弘晖突然指着胤禟后襟惊呼:“九叔衣裳里还有红须须!”奶团子扑过去扒他外袍,虎头帽的绒球扫过鼻尖。胤禟手忙脚乱间踩中算珠,踉跄着栽进刚松过土的参田,发辫缠上蜿蜒的参须。
“雪影!咬他!”宁楚克晃着金铃发号施令。黑影如闪电窜出,獒犬利齿堪堪擦过胤禟的辫梢,吓得他抱头鼠窜:“四哥救命!你们府上养的不是狗是狼!”
瑶清叉腰冷笑,茜色骑装映得眉眼如火:“去年除夕顺走我们儿子的长命锁,上元节偷卖儿子的玉佩,如今连药草都不放过?”她抖开胤禟的袖袋,五株赤血参裹着金粉簌簌而落。
弘晖蹲在地上摆弄算珠,忽然仰起小脸:“九叔偷参要给童趣园抵债吗?上月你拿我的布老虎押了二两银子!”
“小兔崽子记性倒好!”胤禟狼狈地扒开缠在脖颈的参须,“那布老虎掉色掉得跟花猫似的……”
“掉色是因为九叔偷换了苏绣的丝线!”瑶清鞭梢卷住他发辫,“霓裳阁的账本记得清清楚楚,你私扣的三成盈利够买下半座参田!”
游廊转角忽起轻笑,胤禛扶着筱悠缓步而来。晨光漫过筱悠微隆的小腹,翡翠镯与胤禛的玉扳指相触,灵泉的波动在无人察觉处轻轻荡漾。
“九弟又在替广和楼试新戏?”胤禛挑眉打量满身泥污的弟弟,“这出《贪财郎误入盘丝洞》排得甚妙。”
瑶清将赤血参捧给筱悠:“四嫂瞧这参,须子都快被薅秃了。”她忽然压低声音,“九爷不懂这些药材金贵,只当是普通补品……”
“本就是给孩子们备的。”筱悠指尖抚过参叶,翡翠镯掠过处,蔫巴巴的参须竟悄悄舒展,“倒是霓裳阁新到的苏杭绸缎,还需九弟帮着掌掌眼。”
胤禟眼睛倏地发亮:“四嫂是说……”
“二十箱顶级云锦换五株赤血参。”瑶清揪住他耳朵冷笑,“少一匹就在你当铺门口唱三天《铁公鸡拔毛》!”
暮色漫上屋檐时,弘晖趴在胤禛肩头数云锦花纹,宁楚克追着墨云在参田撒欢。胤禟蹲在田埂边捡算珠,嘴里嘟囔:“血本无归啊……”
当最后一缕残阳没入药田时,胤禛揽着筱悠轻抚孕肚。四胞胎在灵泉滋养下轻轻胎动,翡翠镯映着晚霞泛起涟漪。
“九弟若知晓这些参用灵泉……”
“他眼里只有金珠银两。”胤禛笑着截断话头,将妻子发间沾的参叶取下。白芷提着灯笼经过药田,只见赤血参在暮色中泛着寻常红光,丝毫不见晨间的诡艳。
瑶清清点云锦的算盘声隐隐传来,胤禟哀嚎着讨价还价。弘晖突然举着算珠窜进来:“额娘!九叔的珠子会发光!”
夫妻相视一笑。翡翠镯与玉扳指再次相触,灵泉的秘雾悄然漫过庭院,将赤血参真正的秘密永远封存在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