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番薯大丰收后,康熙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对胤禛和和颜悦色的,这天胤禛下朝后就去缠着康熙。
“你说要去温泉庄子休养?”帝王的声音裹着寒意,惊得梁九功缩了缩脖子。
胤禛笑着说:“儿臣连月操持农事,前日诊脉时太医说肝火旺盛。”
“太医还说朕该颐养天年呢!”康熙突然摔了折子,玉扳指磕在龙案上铮然作响,“秋狝时生龙活虎猎白狐的是谁?前日带着弘晖爬树摘柿子的又是谁?”
殿外忽传来弘晖的嬉闹声,小阿哥追着只狸花猫闯进来,虎头鞋在青砖上踏出湿漉漉的脚印:“皇玛法!猫猫偷吃妹妹的饴糖!”
康熙凌厉的眉眼霎时柔和三分,伸手接住扑来的奶团子:“仔细摔着。”转头瞪向胤禛时,语气却缓了:“要去多久?”
“半月足矣。”胤禛趁机抬头,眼下恰到好处显出青影,“庄子就在昌平,若有急事……”
“朕看你是被老八家的糟心事烦的。天天追着你家福晋跑,非说筱悠待久了能怀孕。”康熙忽然嗤笑,指尖逗弄弘晖怀里的猫崽,“前儿个老八媳妇又往宫里递了十全大补汤,说是调理身子,那药味熏得御花园的锦鲤都翻肚皮。”
胤禛刚要谢恩,又听帝王补了句:“回来把《金刚经》抄十遍,静静心!”
这边得了康熙的允许,下午胤禛就动身前往昌平温泉庄子,那是一刻都不耽搁。
白雾缭绕的汤池边,宁楚克裹着兔毛斗篷在廊下蹦跳,金铃铛惊飞了歇在梅枝的麻雀:“额娘!水热热!”
筱悠试了试水温,将灵泉水悄悄注入池中:“小祖宗快进来,当心着凉。”翡翠镯子映着氤氲水汽,为温泉添了三分疗愈功效。
胤禛披着墨狐大氅走近,伸手搅动池水:“这庄子倒是比京里暖和。”他忽然贴近妻子耳畔,“昨儿泡的玫瑰汤池……”
“阿玛羞羞!”弘晖抱着雪团砸来,正中胤禛后颈。小阿哥穿着杏黄缂丝袄,像个滚动的汤圆:“苏公公说后山有兔子洞!”
胤禛抹去颈间雪水,拎起儿子威胁:“再闹就把你塞进雪堆里。”话音未落,天际忽飘下细雪,宁楚克仰着脸接雪花,琉璃眸子里盛满星光:“额娘!糖糖!”
次日清晨,胤禛被窗棂的响动惊醒,怀中的筱悠还睡得香甜。推开菱花窗,满目琼枝玉树撞进眼帘,积雪压弯了青竹,廊下石灯笼戴了顶白绒帽。
“主子!足足三尺厚的雪!”苏培盛呵着白气扫阶,”小主子们天没亮就闹着要堆雪人。”
膳厅里,弘晖正往宁楚克兜里塞雪球,两个奶团子貂绒褂子上沾满冰碴。乳母举着姜汤追在后面:“小祖宗们喝口热的!”
“由他们闹去。别在雪地待太久。”胤禛接过青瓷碗一饮而尽,喉间火辣辣的暖意直达胃底,“去把本王那件黑色羽缎斗篷取来。”
筱悠系着雪狐围脖转出屏风,发间红梅簪与雪景相映成趣:“爷还真要陪孩子们疯?”
“阿玛快看!”弘晖滚了个半人高的雪球,小脸冻得通红:“这是雪人的肚子!”
胤禛蹲身捏了个拳头大的雪团:“要这样压实……”他指尖灵巧一转,竟捏出只活灵活现的兔子。宁楚克看得呆了,肉手指着兔子耳朵:“云云!”
墨云突然从回廊窜出,漆黑皮毛粘着雪粒,一口叼住雪兔耳朵。众人哄笑间,胤禛又捏了只獒犬模样的雪雕,惊得雪影围着直打转。
午后的暖阁,紫铜火锅咕嘟冒泡,鲜切羊肉在骨汤里起伏。筱悠将烫好的菜心夹给胤禛:“苏培盛说,八弟府上昨日请了三波太医。”
“年氏晨起喝了符水,说是萨满给的求子秘方,上吐下泻折腾半日。”胤禛蘸着麻酱冷笑,“老八被闹得没法子,躲到户部值房过夜了。”
弘晖突然从凳子上滑下来,举着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学舌:“生弟弟!生弟弟!”
“这话跟谁学的?”筱悠戳儿子鼓囊囊的腮帮子。
“昨儿嬷嬷说故事,年婶婶天天求菩萨送弟弟。”宁楚克捧着奶碗插话,嘴角糊着圈白沫。
胤禛与妻子对视一眼,眼底俱是讥诮。窗外忽传来小丫的笑声,茜色身影在雪地里格外醒目:“姐姐看我堆的雪人!”她身后跟着个戴儒巾的青年,月白锦袍上沾着雪泥。
“顾编修怎么也来了?”胤禛挑眉。
“来画雪景。”顾清和袖中抖出卷画纸,“恰巧遇见二格格。”他耳尖微红,画中赫然是小丫簪梅踏雪的侧影。
炭盆里栗子噼啪爆开,筱悠剥了颗金黄的果仁喂给胤禛:“今早其其格来信,说十弟被她拽去科尔沁猎狐了。”
“总比老八强。”胤禛就着她的手咬住栗子,“听说年氏今儿派人往护国寺捐了三百斤香油,非要方丈在送子观音前供着她的八字。”
弘晖忽然从貂绒毯里钻出来,发顶粘着糖霜:“年婶婶为什么天天要弟弟?”
“因为她贪心。”宁楚克老气横秋地抢答,“额娘说过,贪心不足蛇吞象!”
满屋哄笑中,苏培盛提着食盒进来:“庄头新蒸的糖三角,用的是番薯蜜馅儿。”
胤禛咬开软糯面皮,甜香混着灵泉水的清冽在舌尖化开:“听说年氏在八弟书房外跪了半宿,非说雪地里诚心祈愿能感动送子娘娘。”
三更天的八阿哥府,年玉蓉裹着猩红斗篷跪在雪地里,发间步摇结满冰凌。书房窗棂透出暖黄烛光,她突然拔下金簪抵住咽喉:“爷若不见,妾身便血溅三尺,让全京城看看八爷如何逼死发妻!”
“咣当!”胤禩踹开雕花门,大氅挟着寒风:“闹够没有?”
“太医说妾身体质虚寒……”年玉蓉扑进他怀里,指尖死死攥着衣襟,“只要爷多陪陪……”
“陪?”胤禩掐住她下颌,“上月装病骗我去你房里,前日在我茶里下暖情香,今日又演这出!”他忽然冷笑,“不如我奏请皇阿玛,给你兄长送十个美妾,看他能不能变出个外甥来!”
年玉蓉浑身一颤,精心描绘的柳叶眉被泪水晕花:“妾身不过是想有个依靠……”
胤禩甩开她,任那茜色身影跌进雪堆,“李进忠,送福晋回房!”
八阿哥府一片鸡飞狗跳,这边胤禛握着钓竿坐在冰窟旁,弘晖裹成球蹲在旁边:\"鱼鱼怎么还不来?”
“嘘!”宁楚克突然扑到冰面上,“那里有泡泡!”
水面倏地泛起涟漪,胤禛手腕轻抖,一尾肥硕鲫鱼破水而出。弘晖欢呼着去扑,却被鱼尾甩了满脸水珠,惹得筱悠笑倒在狐裘里。
“主子!”苏培盛踩着积雪疾步而来,“八福晋昨夜上吊,被救下来后吵着要和离!”
胤禛将鱼扔回冰窟:“上吊?”
苏培盛憋着笑,“我们的人说绳子打的是活结。”
筱悠把暖炉塞给胤禛:“听说年羹尧搜罗了五个生育过的妇人,说要送来给妹妹当嬷嬷。”
“不如送他本《齐民要术》。”胤禛揽过妻子往梅林去,“教他怎么种地生出孩子。”
暮色中的汤池,胤禛靠在青石池壁,任由灵泉水流过酸痛的肩颈。屏风外传来筱悠哄孩子睡觉的轻哼,宁楚克软糯的嗓音渐渐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