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过四贝勒府的朱漆窗棂,筱悠倚在紫檀雕花炕几旁,指尖捏着半片烤焦的桑叶,瞧着胤禛在案前批阅户部呈来的亏空账册。石青常服的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腰间玉佩禁步随着翻页动作轻响,倒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郁。
“还在看那些烂账?” 筱悠放下凉透的酸梅汤,月白寝衣的袖口滑过炕几边缘,露出腕间翡翠玉镯的幽光。她踩着软底缎鞋挪到案前,见账册上用朱砂圈着 “年羹尧” 三个字,墨迹几乎要将纸页戳穿。
胤禛搁下狼毫笔,揉了揉发僵的手腕:“皇阿玛年前说过,待春耕后要彻查户部欠款。你还记得前世我接了这个差事,得罪了满朝文武?” 他忽然转头,眸中映着烛火跳动,“算算时间,怕是该动手了。”
筱悠指尖划过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轻笑出声:“如今与前世不同,咱们有先手。依我看,不如让八弟去户部学习行走。他如今赋闲在家,每日往琉璃厂跑三趟,倒不如让他管管这些烂账。” 她忽然压低嗓音,“人太闲了,就爱盯着别人家的院墙打转。”
胤禛挑眉,鎏金扳指叩在案几上:“你这小狐狸,可是算准了八弟会趁机往户部安插人手?” 他忽然握住她冰凉的手,往掌心呵了口热气,“也罢,就让他尝尝催债的滋味。只是那些老臣的欠银 ……”
“皇阿玛施行仁政,允许官员暂借库银周转,原是体恤下情。” 筱悠抽回手,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宣纸,“可如今倒好,不管有钱没钱都伸手,连三等侍卫都敢借五百两去置宅子。户部亏空八百万两,年羹尧一人就占了三十万。”
窗外忽起夜风,吹得檐角铁马叮咚作响。五阿哥胤祺的声音隔着湘妃竹帘传来:“四哥可歇下了?我有急事相商。”
“五弟进来吧,我还没歇。” 胤禛起身整理衣襟,石青常服的盘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胤祺掀帘而入,月白团花常服沾着夜露,腰间玉佩缠着半枝新折的海棠。他瞧见案上摊开的账册,脸色倏地一白:“四哥莫不是要接户部的差事?前儿个八弟还在酒肆说,这亏空是块烫手山芋。”
“烫手山芋也得有人啃。” 胤禛斟了杯冷茶推过去,“皇阿玛属意我去工部观政,兼理户部清查。不过 ……” 他忽然瞥向窗外,九阿哥胤禟的身影正鬼鬼祟祟扒着窗纸,“老九若再躲在外面听墙根,当心我把他的金翅大将军全扔进护城河。”
胤禟讪笑着推门而入,紫缎夹袍上绣着的金线蟋蟀歪歪扭扭,显然是瑶清的手艺:“四哥好耳力!弟弟这不是担心你嘛,户部那些老油子连太子都敢糊弄 。” 他忽然瞥见筱悠手中的宣纸,眼睛瞪得溜圆,“乖乖!年羹尧借了三十万两?他哪来的胆子!”
筱悠将宣纸折好塞进袖中,手指划过炕几上的《农政全书》:“九弟可知,去年直隶闹蝗灾,户部拨去的三十万两赈灾银,有二十万进了年家钱庄?” 她忽然转向胤祺,“五弟如今在刑部学习,可曾查过顺天府的粮库?”
胤祺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青瓷釉面映出他绷紧的下颌:“四嫂是说,粮库亏空与户部欠款有关?”
“岂止有关。” 胤禛敲了敲账册,“那些官员借了库银,转头就放贷给粮商,囤积居奇。去年秋收,百姓连种子都买不起,只能向粮商借,利滚利之下,今年春耕怕是要颗粒无收。”
胤禟突然跳起来,紫缎夹袍的下摆扫翻酸梅汤碗:“这不是逼民变吗!四哥,咱们得想办法!”
筱悠望着他手忙脚乱收拾的模样,忽然轻笑:“办法倒是有一个。如今过了春耕,寻常稻谷种不了,但我阿玛去年从洋人手中收了点奇怪的种子,叫做番薯和玉米,我阿玛在庄子上种了几株,发现很容易活,并且结出来的东西可以做主食。” 她指尖划过《农政全书》上的插图,“经过计算,这两种作物耐旱耐涝,产量应该比稻谷高五倍。”
胤禛眸光微闪,他知道这所谓的番薯和玉米种子,实则来自筱悠的灵泉空间。但面上仍不动声色:“我打算去工部观政,借着推广新作物的由头,整顿户部银钱流向。只是 ……” 他忽然盯着胤禟,“你若在户部有欠款,趁早还了。我可不会学太子,睁只眼闭只眼。”
胤禟梗着脖子嚷嚷:“弟弟我哪有欠款!去年借的两千两早已经还了……” 话未说完,见筱悠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缩了缩脖子,“好吧好吧,其实是三千两……”
胤祺忽然放下茶盏:“四哥若去工部,老五愿替你盯着刑部的案卷。那些借了库银的官员,最近都在刑部挂着案呢。”
更深露重时,两位阿哥告辞离去。筱悠倚在胤禛肩头,望着账册上跳动的烛影:“八弟接到圣旨怕是要跳脚,年羹尧也不会坐以待毙。”
“跳脚便好。” 胤禛将她拢进狐裘,指尖摩挲着她后颈的朱砂痣,“就怕他躲在暗处使阴招。前世他把这个烂账往我这里推,这回 ……”
“这回咱们以明制暗。” 筱悠抽出他腰间的玉佩,“你去工部推广新作物,我让小丫在江南散播番薯有多高产。待秋收时,百姓尝到甜头,那些官员便再难堵住悠悠之口。”
月色渐淡时,筱悠忽然指着账册上的 “弘晖” 二字:“别忘了,直隶那三百顷皇庄,正好做新作物的试验田。弘晖的封地,总不能颗粒无收。”
五日后,乾清宫的晨钟响过,康熙的朱笔在奏折上落下:“着八阿哥胤禩入户部学习行走,四阿哥胤禛兼理工部,协理农耕事宜。”
养心殿内,年羹尧捏着密报冷笑,信纸边缘的火漆印显示来自八阿哥府:“好个四贝勒,竟想借农耕整顿户部。” 他转头望向窗外,新抽的柳芽在风中摇曳,“去告诉八爷,户部的水,可比河皇深得多。”
八阿哥府的雕花厅里,胤禩盯着圣旨上的 “学习行走” 四字,伽楠香珠在指间转得飞快。年玉蓉倚在屏风后,茜色裙裾扫过满地碎瓷:“爷可看出蹊跷?四贝勒明着让您管户部,实则是推您去当靶子。”
“靶子?” 胤禩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圣旨,“皇阿玛这是要借我的手,敲打那些老臣。” 他忽然起身,石青蟒袍的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去告诉你哥哥,该把借银的账本送来了。”
四贝勒府的后园里,筱悠蹲在新开垦的试验田旁,看着胤禛亲自埋下的番薯种。灵泉玉镯在泥土中泛起微光,种子嫩芽破土而出的瞬间,竟比寻常作物快了三分。
“小心别让弘晖瞧见。” 胤禛笑着拎起儿子的后领,小团子正攥着铁锹要挖种子,“他若知道这是‘金豆子’,怕是要守在田边不肯走。”
筱悠望着远处追着蝴蝶跑的宁楚克,金铃铛在春风中叮咚作响:“等秋天丰收,咱们的小乐园里,该多了样新鲜玩意儿 : 烤番薯。怀念那个香甜的味道。”
暮色漫过宫墙时,户部的封条贴上了第三间库房。八阿哥胤禩的算盘珠子打得山响,却不知账本里的墨迹,早已被筱悠用灵泉水做了记号,每笔亏空都在暗处泛着幽蓝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