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儒是从二品大员，只可惜地方官见京官天然矮一头，外朝官见内朝官同样矮一头。
面对这个不过四品的提督太监，方鸿儒是万万不敢得罪，毕竟这太监代表着皇帝。
对于这个太监的胡作非为，方鸿儒是敢怒不敢言。
其来蜀地是想着有一番作为的，他觉得自己还算年轻，将来还能往上升一升。
只可惜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能保住自己不被推出来当替罪羊就不错了。
这几日，方鸿儒不知在暗中骂了多少次这个死太监。
可惜自己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能找谁作为援手。
想过找明德商行，毕竟就算来的时间不算太长，也知道蜀地民间势力执牛耳者就是他们。
可惜眼见明德商行目睹成都惨剧没有动静，方鸿儒也拿不准明德商行的意思。
说不定他们乐意见到这种现象呢，那太监侵吞了那么多商铺，总要找人出手，他一个太监要这些商铺又没用。
明德商行碰上这种能光明正大扩张势力的机会，不可能无动于衷。
自己可太清楚这群商人有多贪婪了，之前在别处为官，也见了不止一次。
只是这太监做的太过分，再让他这么祸乱下去，怕是要在自己任上上演一出官逼民反的戏码。
方鸿儒准备拿出一部分利益，满足本地商户的胃口。
至于安抚受害民众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只要能做到，别在自己任上惹出大乱子就好。
方鸿儒召来随自己前来蜀地的幕僚，准备让他去邀请蜀地豪强首脑前来商议阻止太监的办法。
只是还不待他说完，就有一个下人前来汇报：“老爷，明德商行周东家前来请见。现在在堂前等候...”
“快快带我过去”方鸿儒不待下人说完，就急急向前堂大步走去。
快到前堂时，正了正衣冠，缓了缓面容，不想让周衍看出自己的急切：“周东家前来，恕未远迎。”
周衍闻言看向来人，只见其衣冠周整，面上带着正气，迈着四方步，不急不缓的向这边走来。
周衍单看其行止，与上次见面没有什么不同，完全看不出其有什么心事。
只是其刚刚看见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出声，就知道其内心远不如其面上那么从容。
“未递拜帖，冒然前来，是我失礼了，怪不到方大人。”周衍回应道
方鸿儒走进前堂，“不知周东家前来是所为何事？”
周衍看向周边几个伺候的下人。
方鸿儒会意，挥手让他们退下。
周衍这才开口，“方大人，我也不卖关子，我想知道你怎么看现在发生在成都城内的事。”
方鸿儒听出周衍问话是对城内现象感到不满，只是还不敢肯定，于是试探道：
“周东家是说城内税吏大肆收税的事？这事我知道，是朝廷来的提督太监做的，他可能是受了皇帝的指令。”
周衍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些官场老油条说话都喜欢遮遮掩掩，周衍也没想着一句话就让他对自己袒露心声。
要不是他能代表官方，周衍也不会来找他，对付一个太监，在周衍眼里算不上什么，就算身边有着镇兵随身护卫也一样。
周衍淡淡开口：“方大人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情况吧。
我来为方大人来分析一下吧。
那太监在蜀地搞风搞雨，是仗着皇帝在身后撑腰。等蜀地搞得天怒人怨，他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
那些被他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总要想办法活下去。
朝廷不给活路，他们只能造反。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成事，作为蜀地主官，你一个官逼民反的罪就逃不了。
蜀地已经承平百年，过去一直是朝廷纳税大省。方大人刚到蜀地多长时间？
这么短时间就逼的一个富省的百姓造反？
朝廷会怎么看方大人？
过去也不是没有例子，江南那边过去完全是朝廷的钱袋子。
据我所知也是一个太监去了以后，当地就开始频繁爆发叛乱。
江南总督是个什么下场来着？
好像是本人在当地凌迟给百姓泄愤？
家里男丁发配千里，女眷充入当地教司坊供过去的属下消遣？
不知方大人你家中可有一儿半女？”说着喝了一口茶水，见方鸿儒脸色难看，于是继续开口，
“如果这事是你做的也就罢了，你拿着搜刮来的银子在朝中打点一番，说不准还能往上升一升。
可据我所知，这事完全是那太监一人所为。
那个太监嚣张惯了，仗着是宫里来的，看不起地方官，他刮了那么多银子，可一两都没分给你。”
方鸿儒越听脸色越差，周衍分析的这些东西他也有所预料。
只是他只注意了太监这么搞，可能会导致自己官位不保。
还没有注意那个太监做这些事，完全没把他当人看。
方鸿儒脸色阴沉说道：“周东家来此只是看我笑话的吗？
有什么话不妨讲的明白一些。”
周衍一笑，知道接下来不用担心方鸿儒不配合了。
周衍已经通过消息渠道调查清楚了面前这人的底细。
方鸿儒在中原时为官一直做上官的副手，这是第一次做一地主官。
与那些平调来的官员相比，还想有些作为。
为人方面大差不差，就是一个普通的官迷，钱财方面算是廉洁。
能走到这一步，不是蠢人，只是被那太监打了个措手不及。
毕竟谁能想到区区不到三月就能将一地祸害至此。
周衍也不卖关子：“除掉一个太监，很容易！
只是他毕竟是四品官，而且代表着皇帝。
我只是一介商贾，不想背上杀官造反的名头。
我需要方大人配合我，将那个太监所犯之恶提交给朝廷。
我手下有一些报纸，可以将此事传扬天下。
两方配合，朝廷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说到这里，看着方鸿儒的脸色，话锋一转：
“不过此事毕竟是与皇帝作对，皇帝必然会记恨你。
不过只要此事放在阳光下，皇帝也不能拿这件事对付你。
你只要准备好长期在蜀地做官的准备即可。
朝廷如果要提拔你去朝中，你可要想好后果，蜀地天高皇帝远，朝廷不能拿你怎么样。
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
当然再怎么说，不能升官也比被抄家灭族要好的多。
谁让你运起不好，摊上这么一个主子呢？”
方鸿儒身子一阵无力，他的政治生命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干哑着声音，“就按你说的办吧。”
周衍见状没有多做安慰，只来到院中，从怀中掏出一支烟花，给外面传出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