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薄雾笼罩着整座京都,凉风吹过河畔边的垂柳,吹动细长的柳枝,叶尖的露珠滚落,滴落河水,晕开一圈圈涟漪。
垂柳旁的船身微动,船夫打着哈欠解开了绑在岸边的船绳,如同往常要去收渔网,船桨划开水面传出的‘哗哗’声在河面传开。
船身在河中央停住,船夫弯下腰开始收网,只是今日的渔网异常沉,黝黑的脸上已变了脸色,以他多年捞网的经验,网中的绝不是大鱼。
只是还未等捞上来,便听岸上有人大喊——
“死人了!”
船夫心下一沉,脚下一软,猛地松开手中的渔网,怔怔地望着平静的水面,迟迟不敢再拉上那渔网。
“死人了——”
嘶声力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分别从岸边、河面、院里、巷子传出,惊起整座城。
巳时初刻,日光穿破云层,碎金般地倾洒在城中各个角落,天未下雨,但地上皆是水迹,被阳光一晒,温热的水汽散开隐带着血腥味。
京都府衙外,人声嘈杂,仿若炸开了锅。
“咋回事啊,一夜之间咋冒出来这么多死人?”
“谁知道呢?这一大早可真是晦气!”
“可不是,都吓坏了。”
一门之隔的府衙内,上百具尸体齐齐摆放在空地上,仵作们脸上遮得严实,揭开尸体上的白布,仔细检查着每一处伤口。
司马玉一身大红官服,身旁站着一身蓝衫的公孙麒,他们的目光皆落在尸体脖间的黑色流云状符文,一百四十具,每具尸身脖间都有与之相同的图案,只是死状皆不同。
“昨夜小楼可有什么动静?”司马玉低声道。
“并无。”公孙麒说罢叹了口气。
司马玉抿了抿唇,与公孙麒相视,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眉宇间皆露出一丝凝重与无奈。
昨夜他们只知陌寒枭的人现身废弃已久的明月阁,并把明月楼给烧了。
那批神射手他们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也不知陌寒枭的人如何寻得那些人的藏身处。
若说这一百四十个死尸与陌寒枭无关,他们皆是不信的。
而此时的小楼,一片寂静。
秦箐华醒来时,陌寒枭已不在身侧,伸手摸了摸他常睡的位置,已没了温度,应是早起了。
秦箐华坐起身,取出耳中的蜡丸,也不知陌寒枭何时给她放进去的,一丝感觉也无。
秦箐华下床穿上外衣,屋内一片明亮,也不知时辰了,她这两日睡得很沉,许是休息好了,心慌手抖的次数少了许多,拉了拉床头的细绳,便听门外的摇铃轻响。
秦箐华走到梳妆台前,伸手取过木梳将头发梳顺。
半晌后,房门被推开,只见十五十六端着洗漱用物走了进来。
秦箐华从十五口中知道,现在已是巳时,不由沉默,她近来愈发起得晚了,待洗漱好换好伤药,已过小半个时辰。
桌上已备好了粥,屋内又只剩秦箐华一人,执勺搅了搅碗中的红枣枸杞鸽子粥,有些出神,她总觉得,十五十六今日有些不一样,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秦箐华心不在焉地用完粥,耳骨动了动,起身走出了房门。
看到秦箐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陌寒枭转进隔屋的脚步顿了顿,转身看向她。
陌寒枭一身黑袍,秦箐华的目光落在他的衣摆,只见那处的颜色微深,似被什么浸湿一块,目光下移,那白色鞋底沾了些血迹。
陌寒枭向她走近,却留了些距离,比往日远了些。
秦箐华眉头微皱,她闻到了陌寒枭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那血腥味盖过了梅香,“受伤了么?”
陌寒枭看到她眸底的担忧,摇了摇头,“用膳了么?”
陌寒枭想伸手抚平她的眉眼,但忆起还未净手,抬起的手微握,负手在身后。
“嗯。”秦箐华瞧见了他的举动,以为他伤了手,“可是伤了手?”
陌寒枭见她欲伸手,往身后退了一步,只是在见她因他后撤而闪过惊愕的双眸时,身子像是被定住了般。
“手脏,还未洗。”他解释道。
秦箐华望着他的双眸,半晌,点了点头,收回了手,目光落在出现在楼梯口的司空鹤,只见他原本有些凝重的眼眸在见到她之时转变成了怔愣。
秦箐华垂下眼,“我先回房了。”
不待陌寒枭应声,就转身进了屋,她出来时,脖间并未遮挡,上面还有未退的掐痕。
陌寒枭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抿了抿唇,转身进了屋,也未看司空鹤一眼,合上了房门。
约莫过了半刻钟,陌寒枭出了房门,身上的衣衫已换,发间微湿。
司空鹤还站在廊下,此时见陌寒枭出来,眸下诧异,昨日见他一身绿衫已是惊奇,今日又一身青衫,若他方才没看错,秦箐华身上穿的也是一身青衫。
“……”
见陌寒枭连目光都也不曾向他这边分来,只大步往秦箐华所在的屋里走去,司空鹤啧了声,他算是明白在审问之时,为何陌寒枭眉宇间总是不耐了,敢情是这缘故。
陌寒枭进屋时,秦箐华正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近身也未曾发觉。
“在想什么?这般入神?”陌寒枭说罢已坐在她身旁。
秦箐华被这么一唤,才回过神来,见他伸手握住自己的手,便垂下眼看着他的的手,见没有受伤才摇了摇头,他身上已然没了血腥味,皂角的香味与梅香混合着,有些好闻。
秦箐华摇了摇头,抬眸,他乌黑的鬓角还有些湿,白皙清俊的面庞带着潮意,血眸一瞬不瞬地瞧着她的眉间,不由道:“怎这般看我?”
陌寒枭抿了抿唇,道:“你不开心。”
他的话音笃定,秦箐华垂下眼,只摇了摇头。
没有不开心。
也没有开心。
感受到脸上的目光,秦箐华还是抬起头,就与他这般对望着,她知道他有些事不愿与她说,只是看到他身上有血,还是止不住担忧罢了。
“可用膳了?”秦箐华岔开了话题。
“不想知道我去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