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青石板路上的雨迹未干,透着丝丝凉意。
“夫人!”两个青衫丫鬟此刻也从怔愣中回神,连忙上前去扶摔在地上的许媚儿。
许媚儿脸色怔怔地望着一脸阴郁的叶顾荣,她不过只是回了那书生的话,竟惹他这般生气?
自与他相识,他待她素来温柔有礼,成亲后更是呵护至极,只是近日在房事凶狠了些,明日便是老夫人五十大寿,她想给老夫人挑些寿礼,才强撑着身子起来。
遇到那书生不过是巧合,但他未听她解释甩开她就走了,她追了上来,更是未想到他会推开她。
委屈从心头涌上,泪水朦胧了视线,许媚儿只感腹中一阵绞痛,下腹有湿热的潮意涌出,痛感愈来愈强,擦破皮的手不由捂在小腹上,脸色顿时煞白。
“血!夫人流血了!”耳边传来丫鬟的惊呼,许媚儿才瞧见身下的白纱襦裙一片血红,腹中的绞痛更让她心下慌乱。
“媚儿!”一书生模样的蓝衫男子从人群中跑来,见到许媚儿倒在地上身下一滩血水,脸色顿时惨白,急忙跑向她。
叶顾荣已先行将许媚儿从地上抱起,面上有些茫然,眼底可见的慌乱,惊惶地叫着紧皱着脸的许媚儿,“媚儿……媚儿你别怕,我送你去医馆……”
叶顾荣抱着许媚儿的手有些颤抖,声音里更是止不住的惊慌,见到迎面冲上来的许文才,心中顿时涌上滔天怒火,厉声怒道:“你还敢来!”
“疼……”许媚儿紧闭着双眼,额上布满冷汗,气音很低。
“都给我滚开!”叶顾荣抱着许媚儿大步往医馆的方向走,怒吼着围观挡路的人,丫鬟小厮连忙跟在后面。
许文才想追上去,被叶顾荣留下的两名大汉拉住,他们身形高大,衣下的臂膀肌肉肉眼可见,许文才一下子就被狠狠拉倒在地。
他倒地的那一处,砖地上还留着许媚儿的血迹,许文才心急如焚,想爬起来却被两人按在地上,一声闷哼,身上被狠狠打了两拳,眼看他们的硬如石拳的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许文才胸口剧烈起伏,紧紧闭上双眼。
“住手!”呵斥声一落,压在许文才身上的两名大汉身形一僵,硬生生地收回已挥至许文才面上的拳头。
锦鹤扶起黄莺,目光落在突然从人群中冒出的周凡,泛着寒光的双眸微眯。
那两名大汉起身面向周凡,下意识地低下头,还未说话,又闻周凡一声呵斥:“光天化日,明目张胆殴打他人,你们眼中可还有王法?”
两名大汉微愣,抬起头看向周凡,看到了周凡的眼色,瞬时转过头,二人看到身着飞鱼服的锦鹤,瞳孔骤缩,犹如石化般屏住了呼吸,垂下的双拳松开无处安放,肉眼可见的慌张。
周凡弯腰将地上的许文才扶起,方正的脸庞一片冷然,眸间闪过几分凝重。
锦鹤眸光扫过扶着许文才的周凡,唇角微勾,意味深长道:“叶家公子竟这般威风,今日不仅敢踹公主的人,还敢让人当街行凶……”
锦鹤话音微顿,行至两个大汉身前,冷声道:“那明日可是要拆了公主府?再掀翻六部的衙署?\"
话落,绣春刀突然抵住一名大汉的咽喉,冰凉的刀刃让他喉结上下滚动,汗水瞬时从两鬓冒出,另一名大汉双腿已经开始抖动,对上锦鹤冰冷的双眸,‘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周凡闻言只觉手脚冰凉,看到锦鹤身后一身脏污脸色发白的黄莺,还有洒落一地的纸包,心下一沉。
方才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身着飞鱼服的锦鹤,见殴打行凶的人还是叶顾荣的护卫,心中已凉了半截。
但更未想会牵扯到公主府……
前者当街斗殴按律杖责三十,后者轻则杖责重则绞杀。
周凡紧抿着唇,许文才此时亦是吓白了脸,若叶顾荣因此获罪,那往后媚儿如何自处?
许文才‘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大人,我与两位兄台先前起了争执,有些误会,头脑一热便动了手,现下我们知道错了,还望大人饶了我们这一次,小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锵’地一声,锋刀入鞘,锦鹤侧头,冷冷地盯着许文才。
那名大汉见锦鹤已收回横在脖间的刀,卸了力跪在地上,听到许文才的措辞颇感意外,反应过来之时连连附和求饶,只称是误会。
锦鹤的脚步声似踩在许文才的心尖,脸被冰凉的刀柄抬起,余光瞥见那腰间的鎏金令牌,许文才望向那双犀利阴沉的眼眸,心中胆寒,双唇不由抖动着。
“你们当我瞎了不成?”锦鹤凉凉的目光扫过两名大汉。
许文才面露焦急之色,压下心中的怯意,袖中的拳头紧握,深吸了口气道:“大人,我与他们相识许久,今日之事确实是有误会,并非他们蓄意伤人,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锦鹤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书生,神色有些怪异。
周凡看向许文才的眼中闪过疑惑,这书生倒是奇怪,被人打了还替对方求情。
锦鹤冷笑一声,脸色瞬时变了,怒喝道:“当街斗殴,目无法纪,按律每人杖责三十。”
话音刚落,数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顷刻现身,将许文才和那两名大汉牢牢架住,干净利落地将人拖走。
无人敢拦,纷纷让出了一条道,围观的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噤若寒蝉。
周凡望着许文才等人消失的背影,回过头来,看到锦鹤意味深长的眼神,抿了抿唇。
“大人,我们回去吧。”黄莺也被锦鹤吓到了,怯声道。
锦鹤看着黄莺狼狈的模样,沉默半晌才道:“先回府换身衣裳。”
“嗯……”黄莺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落一地的糕点,腹中还有些疼,抽了抽鼻子,闷声跟在锦鹤身后。
锦鹤带着黄莺离开后,周围的人也都散了,周凡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眸中疑虑重重,公子行事向来沉稳,脾性温和,今日为何如此冲动打了人?那书生又是谁?
现下最棘手的是,公子打的是公主府的人。
“罢了,先去找老夫人吧。”周凡叹了口气,抬步往叶府走去,没有留意地上的那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