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两国边界,玉鸣山的一处隐匿山谷。
“阿福,走了。”清悦的声音在寂静的深谷荡开。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细密的草丛中传来,高高的野草一簇簇地被压倒。
只见一只圆润的食铁兽虎头虎脑地奔来,在距女子几步远微微收了势。
秦箐华被扑倒在地,却推不动身上的家伙,“嘶……阿福,你都快两百斤了,快起来。”
阿福依旧在她怀里哼哼唧唧的,圆滚滚的脑袋蹭着她,不肯起来。
秦箐华怎么也想不到,阿福刚出生时还没有自己手掌大,小小一只,不过三年,就长这么肥了。
好在这家伙只吃竹子,不然,她真的养不起。
秦箐华双手揉着它的脑袋,哄着:“好啦,起来啦,再不回去等会就下雨了。”
阿福闹了片刻,躺的四仰八叉,见秦箐华依旧笑着看着它,终于乖乖地站在一旁。
那身黑白分明的皮毛光亮顺滑,除却耳朵、眼圈、四肢是黑色的,其余皆是白色的皮毛,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秦箐华。
憨货。
“走啦~”
秦箐华起身拍了拍沾上泥土的衣摆,背起药篓往林中走去。
七转八拐地走了许久,才走到一个可容纳三百余人的山洞处,一只白色的小狗从洞口奔来。
小狗在秦箐华面前停下,怯怯地看着秦箐华身后盯着它的阿福,也不敢往秦箐华身上蹭。
“阿福,还在和小白置气啊?”秦箐华轻笑着,俯身抱起小白。
阿福不满地哼叫了声。
“乖啦。”秦箐华揉了揉它的脑袋,随即往洞内走去。
这洞高十米,洞最深处摆放着一个长三米高两米的置物柜,上面摞满各种兵书医书奇闻怪传,洞内两侧的墙面上刻着奇怪的文字。
边上排着两个大衣柜,里面放满了被子和衣物。
洞中间便是一个可容三个成年男子并肩睡的大石床,离床十步远,是一摞摞的柴火,有一人高,摆放整整齐齐,边上是一个半人高的水缸,水缸旁便是两个灶台。
秦箐华卸下背篓,舀了水洗了手,待她处理药材的功夫,阿福和小白早在洞外玩了起来。
它们身旁是三个竹架,晾着被子和衣物。
秦箐华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躺在石床上的那人。
“竟有人生得这么好看……”
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但呼吸很浅,那苍白的脸上布满细汗,脸颊上皆是大小不一的擦伤。
这人从悬崖上摔下来,胸口还有箭伤,肋骨断了三根,手和腿也都摔断了,偏偏还有气息。
这森山老林,也没被野兽叼走。
那么高的崖,让他没落个粉身碎骨。
这人真的命大。
她用牛车将他拉回山洞,脱下他的衣服才看到那人满身是伤,那身黑衣都是干涸的血迹。
胸口的箭头深深的陷进肉中,高高的肿着,狰狞可怖。
她不会医,也不敢将他带下山,只能依着书上教的,死马当活马医,给他取了箭,治了伤。
不救,他会死。
救了,他可能会死。
能不能活,就听天由命了。
那日,她第一次给人剜腐肉,他的血溅了她一脸,她含着白酒喷在他的伤口,止住血,接着糊上了草药……
十日来,他发着烧,反反复复,第二日一直在咳血,一哇哇的黑血不断地从口中溢出。
秦箐华也束手无策,只能用灵芝人参各种珍贵的药材吊着那一条命。
好在,他没凉透。
阿福阿白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靠在她身旁,盯着床上的人,哼唧哼唧地叫。
秦箐华抓了几下阿福肉嘟嘟的肚子,轻声道:“你们乖乖坐着,不要欺负他,我去熬药。”
秦箐华生了火,两个灶台,一边煮饭,一边煎药。
趁着天还没黑,秦箐华带上阿福,去洞外砍了些竹叶回来,阿福吃得多,来回三趟才够数。
许是饿了,阿福在竹堆里吭吭地吃着。
看着阿福生龙活虎的样子,秦箐华不禁想到她第一次见到它,是在一堆枯叶中,她看得出阿福刚出生不久。
在离她们不远处,两只食铁兽在撕咬打斗着,被压在身下的那只明显就是体力不支,眼看它要支撑不住。
秦箐华没多想,射伤了那只强壮的食铁兽,将它赶跑了。
她猜的不错,那只体力不支的食铁兽正是阿福的母亲,它伤得很重,却用尽力气向阿福跑来,叼起阿福放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舔着。
很温柔很疼惜。
秦箐华心口酸涩,这样的母爱,她从未得到了——
哪怕一个拥抱,也没有。
看着阿福母亲虚弱的模样,秦箐华心下复杂,她直觉它活不久了,身上被咬了好几处口子,又刚生完阿福,山上野兽居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它很难活下去。
秦箐华没有想到,那只大貘竟会把阿福叼在她的手上,它湿润漆黑的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它很有灵性,如同现在的阿福小白一般。
它带她走进一处隐秘的山洞,它离开前看了几眼她怀中的阿福,转身就离开了,至今,她再也没见过它。
只是,那么小的阿福,她要养活还真的不容易。
秦箐华去菜园里摘了些青菜,洞里洞外包括这菜园,都种满了野兽讨厌的植物,洒满了硫磺和驱蛇驱虫的药粉。
这些都是她从书中学来的,她胆子不大,这三年来,去哪都要阿福小白陪着。
菜园旁是一个简易的牛棚,老牛趴在地上睡得正香,旁边还剩着许多中午割的鲜草。
秦箐华回到洞中,洞外的风呼呼的吹着,竹林沙沙作响,不多时便下起了大雨。
每次下雨,小白都会守在洞口,不知在看着什么。
秦箐华在石床旁升起了火堆,架上了大锅,烧些热水。
洞内瞬间亮堂了起来,秦箐华的视线停留在角落里,那里堆满了各种米粮蔬果,那些粮食,就算她十年不下山,也吃不完。
三年里,她每次下山都会买许多东西,自己也会种些米粮,日积月累,洞里便什么都不缺了。
秦箐华用过晚饭,小白在一旁啃着鸡骨头,大碗里还剩有半碗粥,边缘的几棵青菜怎么也不肯碰。
阿福此时吃饱了,乖乖地守在石床旁睡着,以往,床侧是秦箐华睡着。
这些日子,她都是铺着竹席睡地上的,入秋后的山里气温很低,还好她被子多,不然得冻死。
给床上的人喂了药,简单擦了身子,换药包扎盖上被子,秦箐华的双脸早已通红。
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这几日对一个陌生男子的身子,认识的彻彻底底。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两灶台上烧的两锅水也热了,秦箐华快速的给自己洗了澡,在火堆的另一侧铺了床,便撑不住睡熟了。
洞外风雨肆虐,洞内火光摇曳。
半夜,秦箐华猛地清醒,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半晌后才起身添了些柴火,风吹在身上不禁打了个寒颤,小白阿福同时抬眼看了她一眼,又睡了。
秦箐华探了探那人的额头,还有鼻息,松了口气。
伸手摸着他身下的被褥,没湿,看来没出汗,这才回到自己被中睡觉。
刚开始那三日,那人命悬一线,她几乎都没敢睡,每天她都累得慌,没两下便睡着了。
却不知,这日,在她睡着后,床上那人放在被中的手,微微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