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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司马懿在洛阳朝堂之上,对魏主曹睿缓缓奏道,其“意”念沉稳,带着一丝洞察天机的自信:“陛下,臣此前曾向陛下建言,那诸葛孔明若再出兵,其首要目标,必然是战略地位极其重要的陈仓。故而臣力荐郝昭将军前往镇守。如今看来,孔明果然不出臣所料,大军已兵临陈仓城下。陛下可知,陈仓一旦失守,蜀军便可长驱直入,其粮草辎重便可从褒斜道源源不断地运抵前线,对我关中腹地构成巨大威胁。万幸的是,如今有郝昭将军以其‘磐石之意’坚守城池,又有猛将王双在外围以其‘狂战之气’策应,料那诸葛孔明,断不敢从此路大规模转运粮草,以免被我军截断。其余可供运粮的山间小道,皆崎岖难行,遍布‘地煞瘴气’,搬运粮草极为艰难。臣仔细推算过,蜀军此次出征所携带的随军粮草,最多不过支撑一月之用。因此,其必然急于与我军速战速决,此乃其‘兵锋之锐’,亦是其‘续战之气’的弱点。我军只需坚守各处关隘要塞,凭借地利优势,深沟高垒,拒不出战,消耗其‘锐气’与粮草。不需一月,蜀军必然因粮草不济而军心动摇,不战自退。届时,我军再乘其疲惫困顿,士气低落之际,以逸待劳,发动雷霆一击,则诸葛孔明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亦插翅难飞,必为我军所擒也!”

魏主曹睿听得龙颜大悦,抚掌笑道:“爱卿既有如此先见之明,早已洞悉孔明用兵之虚实,何不亲自统领一支精兵,前往雍凉前线,指挥各路兵马,与那诸葛孔明一决雌雄?朕相信,以爱卿之神机妙算,定能一举击破蜀寇,永绝后患!”

司马懿闻言,却微微摇头,躬身奏道:“陛下谬赞了。臣并非是贪生怕死,不愿亲赴前线,与那孔明周旋。实则是另有深意,欲将关中现有之兵力,悉数保存下来,以防备那江东猛虎孙权。孙权此人,狼子野心,觊觎中原已非一日。臣料定,其不久之后,必然会按捺不住,僭越称帝,自立为尊。彼若当真称帝,必然唯恐陛下兴师问罪,前来征讨,故而定会先下手为强,主动兴兵,入寇我大魏边境,以试探我朝虚实。臣故而想将这支兵马留存下来,专心防备东吴陆逊等辈,以待不时之需。”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有对东吴的警惕,也暗含着不愿轻易与诸葛亮这等强敌硬碰硬的“自保之意”。

君臣二人正言谈之间,忽有内侍急匆匆入殿奏报:“启禀陛下,雍凉前线八百里加急军情,曹真大都督有紧急奏折呈上!”

司马懿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对曹睿道:“陛下,请恕臣多言。臣斗胆猜测,曹都督此番上奏,多半又是前线战事不利,请求援兵。陛下可立刻派遣使者,星夜赶往曹真军前,务必严令告诫曹真:凡追击蜀军,必须事先查明其虚实,万不可贪功冒进,深入险要之地,以免中了诸葛亮那层出不穷的奸计,重蹈街亭、石亭之覆辙!”

魏主曹睿深以为然,当即下旨,派遣太常卿韩暨为特使,手持天子节杖,火速赶往雍凉前线,向曹真传达圣意:“着令大都督曹真,切不可与蜀军浪战,务在谨守各处关隘;只待蜀军粮尽退去,方可相机追击,不可有误!”

司马懿亲自将韩暨送至洛阳城外,临别之际,又拉着韩暨的手,低声嘱咐道:“韩大人,吾此番建言固守,实则是想将退敌之功,尽数让与子丹都督(曹真字)。此乃吾一番苦心,还望大人能够体察。大人此去见到子丹都督,切莫提及此计乃是出自我司马懿之口,只说是天子圣意英明,洞察先机,亲自下诏,教其以固守为上策,静待敌疲。另外,若要派遣将领追击蜀军,务必要挑选沉稳持重,经验丰富之人,切勿派遣那些性情急躁,贪功冒进之辈,以免误中诸葛亮之诡计,反受其害。”

韩暨心领神会,连连点头称是,辞别司马懿,快马加鞭,自不待言。

却说曹真此刻正在祁山前线大营之中,升帐议事。忽报天子派遣太常卿韩暨,手持节杖,星夜前来传旨。曹真不敢怠慢,急忙亲率郭淮、孙礼等一众高级将领,出寨恭迎。跪接圣旨已毕,曹真退回帐中,与郭淮、孙礼二人商议。

郭淮看完诏书,抚须笑道,其“智慧之光”在眼中闪烁:“都督,依末将看来,此番固守之策,十有八九,又是出自那司马仲达之手笔啊!”

曹真闻言,心中有些不悦,问道:“伯济(郭淮字)何出此言?此策又有何高明之处?”

郭淮正色道:“都督有所不知。司马仲达此人,‘意’沉似海,算无遗策,其对诸葛亮用兵之法,可谓是洞若观火,了如指掌。他深知孔明用兵,利在速战,而我军则利在久守。故而才会有此固守疲敌之策。恕末将直言,将来若论何人能真正抵御蜀军,克制孔明者,非司马仲达莫属也!”

曹真听郭淮如此推崇司马懿,心中更是不快,闷声道:“倘若那蜀兵粮草充足,坚守数月,亦不退去,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郭淮沉吟片刻道:“都督勿忧。我军可暗中派遣一支精锐骑兵,由王双将军统领,于陈仓道口附近各条山间小路之上,日夜巡哨,袭扰蜀军粮道。蜀军主力屯于祁山,粮草补给线漫长,彼军必然不敢冒险从这些小路大规模转运粮草。待其随军粮草耗尽,军心动摇,必然会自行退兵。届时,我军再乘势追击,必能一举大获全胜。”

一旁的孙礼也进言道:“都督,末将亦有一计。末将可亲率一支兵马,虚张声势,伪装成从陇西方向押运粮草前来支援的魏军。车上不必装载真实粮草,只用干柴茅草代替,再于其中混入大量硫磺、焰硝等引火之物。然后,再暗中派人前往蜀军营中,故意散布谣言,只说我大魏从陇西转运的大批粮草即将抵达祁山。那蜀军如今粮草不济,听闻此讯,必然会信以为真,派兵前来抢夺。待其兵马进入我军预设的伏击圈之后,我军便立刻点燃粮车,火烧连营,再以外围埋伏的精兵,四面合围,内外夹攻,如此,则蜀军必败无疑矣!”他这番计策,透着一股阴险的“火煞之气”。

曹真听罢二人之计,不由得转忧为喜,抚掌大笑道:“哈哈哈!此二计甚好!甚妙!若能依此而行,何愁诸葛亮不破!”当即下令,命孙礼依计而行,准备诱敌;又派遣心腹之人,火速传令与猛将王双,命其率领本部铁骑,于陈仓道口附近山间小路,加强巡逻,袭扰蜀军运粮部队;令郭淮总领各路兵马,分别提调箕谷、街亭等处的防务,务必确保各处险要关隘,万无一失。曹真又恐帐下诸将年轻气盛,不遵军令,擅自出战,误了大事,便特意任命宿将张辽之子张虎为先锋,乐进之子乐綝为副先锋,共同镇守中军头道营寨,并再三严令,无论蜀军如何挑衅,皆不许出战,违令者斩!

却说孔明在祁山大寨之中,一连数日,每日都派遣将士,轮番前往魏军营前挑战,然而魏兵却始终坚守营寨,任凭蜀军如何辱骂叫阵,皆是高挂免战牌,拒不出战。孔明心中渐渐明了,魏军此举,定是料定自己军中粮草难以持久。他唤来姜维等一众心腹将佐,共同商议对策:“如今魏军摆出铁桶阵势,坚守不出,其意图已是昭然若揭,便是要与我军比拼消耗,料定我军粮草不济也。如今陈仓道口有郝昭、王双重兵把守,我军粮草转运不通;其余山间小路,又皆是崎岖难行,盘山涉水,艰险异常,大规模运粮,实非易事。吾仔细盘算过,如今我军所携带的随军粮草,已然不敷一月之用度。倘若战局再如此僵持下去,我军危矣!不知诸位有何良策,可以破解此局?”

众人正自冥思苦想,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探马飞马来报:“启禀丞相!据细作探得,陇西方向的魏军,正有一支规模庞大的运粮队伍,约有数千辆粮车,由魏将孙礼亲自押送,正向祁山西面方向而来,看其行进路线,应是想要绕道支援曹真大营!”

孔明闻言,眉头一挑,问道:“哦?这个孙礼,是何许人也?其用兵方略如何?”

早先归降蜀汉的一名魏军降将出列禀报道:“启禀丞相,此人末将略知一二。他曾跟随魏主曹睿前往大石山狩猎,途中忽然从山林中窜出一头吊睛白额猛虎,直扑魏主御驾之前,情况万分危急。正是这孙礼,不顾个人安危,翻身下马,拔出腰间佩剑,与那猛虎一番殊死搏斗,最终竟将猛虎斩杀于御前,救了圣驾。魏主因此龙颜大悦,当场便加封其为上将军,恩宠有加。此人乃是曹真的心腹爱将,为人勇猛,亦颇有智谋。”

孔明听罢,抚须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呵呵,原来如此。此必是那魏军将领料定我军粮草匮乏,故而才故意使用此等诱敌之计,想要引诱我军前去劫粮。依吾看来,那些所谓的粮车之上,装载的绝非真实粮草,必定是茅草、干柴等引火之物,甚至可能暗藏‘火油硝石’!哼!吾诸葛孔明一生用兵,最善火攻之术,彼等鼠辈,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使用此等雕虫小技来引诱于我,简直是自不量力!彼军若知道我军前去劫夺粮车,其主力必然会倾巢而出,前来偷袭我军大营。好!既然如此,我等便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他这个计策,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随即,孔明唤过大将马岱,秘密分付道:“子瞻(马岱字),你可亲率三千精锐铁骑,星夜兼程,径直赶往魏军屯粮之所。但切记,抵达之后,万万不可轻易冲入其营寨之中,以免中其埋伏。你只需悄然绕至其营寨上风之处,然后四处放火,将那些所谓的粮车尽数点燃。魏军粮草一旦被烧,必然军心大乱,其主力亦必定会倾巢而出,前来围攻我军祁山大营。”

随即,又暗中差遣马忠、张嶷二将,各引五千精兵,预先埋伏于魏军运粮营寨的外围隐蔽之处,只待马岱放火成功,魏军大乱之际,便立刻从四面八方同时杀出,与马岱所部内外夹攻,务必将其诱饵部队全歼。马岱、马忠、张嶷三人领了密令,各自点兵去了。

孔明又唤来关兴、张苞二将,对其二人附耳低言,如此这般分付了一番:“魏军中军头营,扼守四通八达之路口,乃是其防守之核心。今夜,若是西山方向火光冲天而起,那便是魏军中计之信号。届时,魏军头营守将张虎、乐綝二人,必然会误以为我军主力尽出,前往劫粮,而我祁山大营空虚,定会尽起营中兵马,倾巢而出,前来偷袭我军大营。你二人可各率一支精兵,预先埋伏于魏军头营左右两侧的隐蔽之处,只等他营中兵马出动,你二人便可乘其营寨空虚,一拥而入,将其老巢攻占!”

最后,又唤来吴班、吴懿二将,对其二人道:“汝二人可各引一支兵马,预先埋伏于我军祁山大营之外的隐蔽山谷之中。倘若魏军当真前来偷袭我营,你二人便可从后方突然杀出,截断其归路,配合大营守军,将其歼灭!”

孔明将所有计策部署完毕之后,便独自一人,从容登上祁山之巅,寻一处视野开阔的巨石,凭高而坐,羽扇轻摇,静观风云变幻,其“意”念早已融入这天地之间,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控之中。

再说魏军方面,果然有细作探得蜀兵将要前来劫粮的消息,慌忙飞马报知孙礼。孙礼不敢怠慢,立刻派人火速将此军情禀报与大都督曹真。曹真闻报,心中暗喜,只道是诸葛亮果然中了自己的诱敌之计,当即派遣心腹之人,前往中军头营,秘密传令与守将张虎、乐綝二人:“今夜西山方向若有火光冲天,那便是蜀兵前去劫粮,与孙礼将军交战之信号。届时,蜀军祁山大营必然空虚,你二人可立刻尽起营中兵马,倾巢而出,如此如此……务必一举攻破蜀军大营,生擒诸葛亮!”张虎、乐綝二人领了将令,大喜过望,立刻派遣军士,登上营中箭楼高处,时刻注视着西山方向的动静,只等号火一起,便要大举出动。

孙礼则早已将本部兵马,预先埋伏于祁山西侧的隐蔽山谷之中,只等蜀兵前来劫粮,便要将其引入伏击圈,一网打尽。

是夜,二更时分,月黑风高。蜀将马岱亲率三千铁骑,人人向枚,马蹄裹布,悄无声息地来到祁山西侧。远远望去,只见山谷之中,果然有无数车辆辎重,重重叠叠,密密麻麻,团团围绕,形成一座巨大的营寨。无数旌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虚张声势。

此时,正值西南风大起。马岱见时机已到,立刻下令军士,从营寨南面之上风口处,四下里同时点燃火箭,射入魏军营中。那些所谓的“粮车”之上,本就装满了干柴茅草,又浇灌了硫磺焰硝等易燃之物,此刻遇火即着,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只在顷刻之间,整个魏军屯粮营寨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夜空,声势极为骇人。

埋伏在山谷中的孙礼,只道是蜀兵已然冲入自己营寨之内,放起号火,急忙下令全军出击,一齐向着火光之处掩杀过去。不想,他这边刚刚有所行动,忽然背后鼓角之声大作,喊杀声震天动地,从左右两侧,同时杀出两路蜀军来,正是奉命埋伏在此的马忠、张嶷二将!两路蜀军如猛虎下山,饿狼扑食,瞬间便将准备不足的魏军团团包围在垓心之中!

孙礼见状,大惊失色,方知自己反中了诸葛亮的将计就计。他正自惊慌失措,忽然又听得魏军营寨之中,喊杀声四起,一彪军马沐浴着火光,从烈焰之中冲杀而出,为首一将,手持大刀,威风凛凛,正是先前放火的马岱!

三路蜀军,内外夹攻,魏军顿时阵脚大乱,军心崩溃。再加上火势猛烈,狂风呼啸,浓烟刺鼻,魏军将士在混乱之中,互相拥挤,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惨不忍睹。孙礼在乱军之中,奋死冲杀,好不容易才带领少数中伤残兵,冒着浓烟烈火,从重围之中侥幸逃脱。

再说魏军中军头营守将张虎,在营中箭楼之上,远远望见西山方向火光冲天而起,只当是孙礼诱敌之计已然成功,蜀军主力已被引开,不由得大喜过望。他立刻下令大开寨门,与副将乐綝二人,尽起营中所有兵马,倾巢而出,杀气腾腾地直扑蜀军祁山大营而来。

然而,当他们冲到蜀军大营之前,却发现营中空空如也,寂静无声,竟无一人一骑防守!张虎、乐綝二人方知中计,急忙下令收兵,想要退回本寨。不想,为时已晚!从蜀军大营左右两侧的山谷之中,忽然杀声震天,鼓角齐鸣,吴班、吴懿二将,各引一支生力军,如神兵天降般从天而降,早已截断了他们的归路!

张虎、乐綝二将大惊失色,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奋死血战,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带领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回本寨。然而,当他们抬眼望去,却见自家营寨的土城之上,早已插满了蜀军的旗帜,无数箭矢如同飞蝗一般,从城头之上激射而下!原来,就在他们出兵偷袭蜀军大营的同时,关兴、张苞二人早已奉孔明将令,乘虚攻占了他们的老巢!

魏军再次大败,残兵败将,皆如丧家之犬,纷纷逃往曹真中军大营求救。张虎、乐綝二人刚刚逃到曹真大寨门前,想要入寨,只见迎面也有一彪败军,盔歪甲斜,狼狈不堪地飞奔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先前前往诱敌的孙礼!三人相见,面面相觑,皆是羞愧难当,垂头丧气地一同入寨,拜见曹真,各将自己中计大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

曹真听闻前线各路兵马,皆中诸葛亮奸计,损兵折将,接连惨败的消息,更是惊骇欲绝,气得浑身发抖。他自知用兵之智,远不及诸葛孔明,再战下去,亦是自取其辱,便下令各路兵马,紧守大寨,深沟高垒,严加防范,再也不敢轻易出战了。

蜀军各路兵马,皆大获全胜,得意洋洋地返回祁山大营,拜见孔明。孔明论功行赏,犒劳三军已毕,随即又秘密召见大将魏延,传授与他一条锦囊妙计,令其如此如此行事。一面又下令全军,拔寨齐起,准备班师返回汉中。

长史杨仪见状,大为不解,上前问道:“丞相,如今我军连番大胜,魏军士气低落,锐气尽挫,正是我军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大好时机,丞相为何反要下令收兵回朝呢?”

孔明抚须叹道:“杨长史有所不知。我军此次出征,粮草本就不济,全凭速战速决,出奇制胜,方能有所斩获。如今虽然侥幸连胜数阵,但皆未能伤及魏军根本。那曹真等人,虽然屡战屡败,但其兵力依旧雄厚,若其坚守不出,与我军长期对峙,则我军粮草不济的弱点,便会暴露无遗,反受其制矣。彼军如今虽然暂时兵败,士气低落,但其占据中原九州之地,国力雄厚,必然会源源不断地增派援兵,补充粮草。倘若我军恋战不退,被其拖延日久,一旦有精锐轻骑,袭扰我军粮道,则我军进退失据,陷入绝境,届时纵然想要班师回朝,亦不可得也。如今,我军正可乘魏军新败,军心不稳,不敢与我军正面交锋之际,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悄然撤退,方为上策。如今我唯一所忧虑者,便是奉命在陈仓道口牵制魏将王双的魏延所部,恐其被王双缠住,难以脱身。不过,吾已暗中派人,授予其退敌密计,教他设法斩杀王双,以绝后患,如此,则魏人必然丧胆,不敢再轻易前来追赶。传我将令,大军即刻启程,后队改为前队,先行撤退!”

当日夜里,孔明只留下少量金鼓手,在祁山大营之中,依旧按照往常时辰,敲锣打更,虚张声势,迷惑魏军。而蜀军主力大军,则早已在夜幕的掩护之下,悄无声息地撤退一空,只在祁山上留下了一座空荡荡的营寨。

却说曹真在魏军大寨之中,连日忧闷不已,唯恐蜀军再次前来攻打。忽然,有探马飞报,言说魏国左将军张合,已奉天子圣旨,亲率一支精兵,前来支援。曹真闻言,大喜过望,急忙出帐迎接。

张合下马进入中军大帐,与曹真见礼已毕,道:“儁乂(张合字)奉陛下圣旨,特来都督帐下听令,协助都督,共破蜀贼。”

曹真连忙问道:“儁乂将军此来,可曾与仲达军师(司马懿)相见?”

张合答道:“末将临行之前,曾去拜会过仲达军师。仲达军师曾有言分付与我:‘我军若胜,则蜀兵惧我军威,必不敢轻易退去,定会继续寻求与我军决战;若我军败,则蜀兵恐我军调集援兵,断其归路,必会立刻乘胜退去,不敢恋战。’如今我军在前线连番失利,士气受挫,不知都督可曾派遣斥候,前往蜀军营前,哨探其动静虚实?”

曹真闻言,恍然大悟,急忙道:“哎呀!被儁乂将军一言提醒,我竟疏忽了此事!”于是,立刻派遣多名精干斥候,火速前往祁山蜀军大营哨探。

不久,斥候飞马回报,言说蜀军祁山大营之中,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在营中胡乱插着数十面蜀军旗帜,作为疑兵之计,其主力大军,恐怕早已撤退了至少两日以上了!

曹真听罢,更是懊悔不迭,捶胸顿足,长叹不已。

且说奉命在陈仓道口牵制魏将王双的蜀将魏延,早已受了孔明授予的退敌密计。当日夜间二更时分,他便下令全军,悄然拔寨起程,火速向汉中方向撤退。

早有魏军细作,探得蜀军撤退的消息,飞马报知王双。王双闻报,勃然大怒,立刻下令,亲率中军主力铁骑,并力一处,星夜追赶,务要追上魏延,将其斩尽杀绝,以雪前耻。

魏军铁骑,速度极快,追赶了二十余里,看看将要赶上正在撤退的蜀军后队。王双遥遥望见前方魏延的帅旗,不由得怒火中烧,拍马舞刀,当先冲杀,口中大喝道:“魏延匹夫,休走!留下首级!”蜀军后队将士,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埋头赶路,理也不理。

王双更是恼怒,拍马加鞭,正要追上厮杀。忽然,从其追兵的后队之中,有军士慌忙飞马赶来,高声叫道:“将军!大事不好!我军在陈仓城外的营寨之中,不知为何,忽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恐怕是中了敌人的奸计,被人抄了后路!”

王双闻言,大吃一惊,急忙勒住马头,回头望去。果然,只见远方陈仓城方向,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夜空!他心中大骇,也顾不得再追赶魏延,慌忙下令全军后退,火速返回陈仓救援。

魏军人马刚刚行到一处狭窄的山坡左侧,忽然从路旁的茂密树林之中,骤然冲出一骑战马,马上端坐一员大将,手持大刀,威风凛凛,口中大喝一声:“魏延在此,等候多时了!王双匹夫,纳命来!”

王双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魏延竟会在此处设下埋伏,偷袭自己!他仓促之间,措手不及,慌忙举刀招架。然而,魏延早有准备,含怒出手,其刀法之凌厉,远胜寻常。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王双手中大刀竟被魏延一刀劈飞!紧接着,魏延手起刀落,又是一刀,正中王双首级!可怜那魏国猛将王双,连惨叫都未曾发出一声,便已身首异处,鲜血染红了战袍,翻身栽落马下,其临死前眼中还带着浓浓的“震惊与不甘之意”。

周围的魏兵见主将阵亡,又疑心蜀军在此处必有重重埋伏,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恋战,纷纷抛弃兵器甲胄,四散奔逃而去。

魏延阵斩王双之后,身边其实止有预先埋伏在此的三十余名亲兵骑士而已。他也不去追赶那些溃散的魏兵,只是从容收拢人马,打扫战场,然后不慌不忙地向汉中方向缓缓而行。

后人有诗赞曰:孔明妙算胜孙庞,耿若长星照一方。进退行兵神莫测,陈仓道口斩王双。

原来,魏延此番能够成功斩杀王双,皆是依照诸葛亮预先授予的锦囊妙计行事:孔明先教魏延在撤退之时,故意留下破绽,引诱王双率领主力追赶。然后,再预先分拨出三十名精锐骑兵,埋伏于王双在陈仓城外营寨附近的隐蔽之处。只等王双尽起大军,倾巢而出,前去追赶魏延之时,那三十名骑兵便立刻潜入魏军空虚的营寨之中,四处放火,制造混乱。王双在追击途中,望见自家营寨火起,必然会惊慌失措,急忙回军救援。魏延则可预先在王双回军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趁其军心不稳,出其不意,一举将其斩杀。

魏延斩了王双之后,引兵安然返回汉中,拜见孔明,交割了兵马钱粮。孔明见魏延得胜归来,又除去了一员心腹大患,心中大喜,当即大排筵宴,犒赏三军,庆功祝捷不提。

且说左将军张合,奉曹真将令,率军追赶蜀兵,却扑了个空,无功而返,只得怏怏回到大寨之中。忽然,有从陈仓城逃回的败兵前来禀报,言说留守陈仓的猛将王双,已被蜀将魏延设计斩杀。曹真听闻此讯,更是惊骇万分,悲伤不已。他接连损兵折将,又痛失爱将,心力交瘁之下,竟因此忧愤成疾,一病不起,病情日渐沉重。无奈之下,只得将雍凉军务,暂时委托与郭淮、孙礼、张合三人共同执掌,自己则启程返回济阳大营养病去了。

却说东吴之主孙权,在武昌宫中大排筵宴,庆祝石亭大捷之后,每日与群臣饮酒作乐,好不快活。一日,有细作从西川探得消息,回报吴主:“启禀我主,蜀汉丞相诸葛亮,已于近日再次兴兵北伐,两出祁山,与魏军连番大战。魏国雍凉都督曹真,屡战屡败,损兵折将,如今已是元气大伤,狼狈不堪。”

孙权听闻此讯,精神一振。朝中群臣亦是议论纷纷,皆劝说吴主应趁此良机,效仿蜀汉,即刻兴兵伐魏,以图中原,与蜀汉一同瓜分天下。然则,孙权心中,却另有盘算,对于出兵伐魏之事,始终有些犹豫未决。

此时,太傅张昭出班奏道,其“元老之气”令人肃然起敬:“我主,近闻我东吴武昌东山之上,有五彩凤凰前来朝贺,祥云缭绕,此乃明君治世之瑞兆也;大江之中,亦有金色黄龙屡次现身,腾云驾雾,此更是真龙天子降世之吉兆!我主上承天命,下顺民心,文德武功,足可与上古唐尧、虞舜相媲美,英明睿智,亦可比肩周文王、周武王。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主可顺天应人,早日登基即皇帝位,明正言顺,然后方可兴吊民伐罪之师,扫清寰宇,以安天下!”

朝中多位重臣,听了张昭之言,亦纷纷出班附和道:“太傅之言,深合天意民心!恳请我主早日荣登大宝,以慰万民之望!”

孙权见群臣拥戴,天降祥瑞,心中那颗蠢蠢欲动的“帝王之心”再也按捺不住。于是,便选定吉日良辰,于当年夏四月丙寅日,在武昌南郊,修筑祭天圜丘高坛。

是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文武百官,皆身着崭新的朝服,簇拥着吴王孙权,来到南郊祭坛。在群臣的再三劝进之下,孙权在祭天高坛之上,焚香祷告天地,正式登基即皇帝位。改吴国黄武八年,为吴国黄龙元年。追谥其父破虏将军孙坚为武烈皇帝,其母吴氏夫人为武烈皇后,其兄讨逆将军孙策为长沙桓王。又册立长子孙登为皇太子。任命诸葛瑾的长子诸葛恪为太子左辅,太傅张昭的次子张休为太子右弼,以辅佐太子处理东宫事务。

这诸葛恪,字元逊,乃是诸葛瑾的长子,生得身材魁梧,年少聪慧,口齿伶?,极善言辞应对,深得孙权喜爱。据说,在他年仅六岁之时,曾发生过一件趣事:有一次,东吴宫中大排筵宴,诸葛恪跟随其父诸葛瑾一同赴宴。孙权见诸葛瑾脸型狭长,有些像驴脸,便心生戏谑之意,命人牵来一头毛驴,并取来粉笔,在驴脸上写上“诸葛子瑜”四个大字(诸葛瑾字子瑜)。在座群臣见了,无不大笑。年幼的诸葛恪见父亲受此戏弄,却毫不慌张,他趋步上前,从孙权手中接过粉笔,从容不迫地在“诸葛子瑜”四字之下,又添上了“之驴”两个字,变成了“诸葛子瑜之驴”。满座文武百官,见了这神来之笔,无不为诸葛恪的机敏聪慧而拍案叫绝,惊讶不已。孙权更是龙颜大悦,当场便将那头毛驴赏赐给了诸葛恪。

又有一日,孙权在宫中大宴群臣,席间命年少的诸葛恪负责为众臣斟酒。当诸葛恪巡至太傅张昭面前之时,张昭却推辞不饮,说道:“此非尊敬养老之礼节也。”意思是嫌诸葛恪年少位卑,不够资格为他斟酒。孙权见状,便对诸葛恪道:“元逊,你可能想办法劝说张太傅饮下此杯酒么?”诸葛恪领命,走到张昭面前,朗声说道:“昔日姜太公年届九十高龄,尚且手持旄节,统兵伐纣,从未曾说过自己年老。如今临阵对敌,保家卫国,先生您总是在后方运筹帷幄,安享太平;而今日饮酒赴宴,享受尊荣,先生您却又总是坐在首席上座。如此看来,朝廷何曾有半分不尊敬养老之处呢?”张昭被诸葛恪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无言以对,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孙权因此更加喜爱诸葛恪的聪慧机敏,故而才任命他为太子左辅,委以重任。而太傅张昭,乃是辅佐孙氏开创江东基业的元老重臣,在朝中位列三公之上,德高望重,故而孙权也任命其子张休为太子右弼,以示恩宠。又任命顾雍为东吴丞相,陆逊为上大将军,负责辅佐太子孙登镇守武昌。

孙权在武昌称帝之后,不久便复还都城建业(今南京)。随即召集文武群臣,共同商议出兵伐魏,以图中原的大计。

太傅张昭再次出班奏道:“陛下,如今您刚刚荣登大宝,九五之尊,民心尚未完全归附,国基亦未稳固。此时不易大动干戈,兴师远征。为臣愚见,当务之急,是应以修明文教,偃息兵戈为国策,在国内增设各级学校,广纳贤才,教化万民,以安抚民心,稳固统治。同时,可派遣使者,携带重礼,前往西川,与蜀汉加深盟好,约定共分天下,待我两国国力充盈,民心安定之后,再缓缓图之,方为上策。”

孙权深以为然,采纳了张昭的建议,当即派遣太尉陈震为特使,携带大量名马、玉带、金珠、宝贝等贵重礼物,星夜赶赴西川,一来是向蜀汉后主刘禅通报自己已经称帝建元之事,二来也是想再次试探诸葛亮的北伐意图。

陈震一行人马不停蹄,跋山涉水,终于抵达汉中,拜见了诸葛亮。行礼已毕,陈震便将孙权已经称帝,并欲与蜀汉巩固盟约,共讨曹魏之事,详细向孔明述说了一遍。

后主刘禅在成都得知孙权已然僭越称帝,大为不满,立刻召集文武群臣商议。朝中大臣大多认为孙权此举乃是大逆不道,理应与其断绝盟好,甚至发兵声讨。蒋琬却力排众议道:“陛下息怒。东吴称帝,虽有僭越之嫌,然其亦是我大汉抵抗曹魏之重要盟友。为今之计,不如先派遣使者,前往汉中,询问丞相高见,再作定夺。”后主便依从了蒋琬的建议,立刻派遣使者,火速赶往汉中,去征询诸葛孔明的意见。

孔明听完使者回报,略作思忖,便微微一笑道:“东吴此举,亦在情理之中。陛下可命人携带厚礼,前往东吴道贺。同时,可借此机会,恳请吴主派遣大都督陆逊,尽起江东之兵,大举伐魏,以牵制魏国东线兵力。魏国若要抵御东吴,必然会重新启用老贼司马懿。司马懿若被调往南线,统兵抵御东吴,则我军便可趁其关中兵力空虚,再次挥师北伐,出兵祁山,则长安唾手可得也!”此乃孔明“调虎离山”之计,其“智略之深远”可见一斑。

后主刘禅依从了孔明的计策,当即任命太尉陈震为正使,携带大量名马、玉带、金珠、宝贝等贵重礼物,星夜赶往东吴,向孙权称帝表示祝贺。

陈震历尽艰辛,终于抵达东吴都城建业,入宫拜见了吴主孙权,呈上了蜀汉后主刘禅的国书贺礼。孙权见蜀汉主动前来道贺,龙颜大悦,当即大排筵宴,盛情款待陈震一行,数日后,方才打发陈震返回西川。

送走陈震之后,孙权立刻召见上大将军陆逊入宫,将西蜀约其一同兴兵伐魏之事,告知与他。

陆逊听罢,抚须笑道:“陛下,此乃诸葛孔明畏惧司马懿之谋略,想要借我东吴之力,牵制魏国兵力,以便其顺利北伐也。然则,我两国既已结为同盟,唇齿相依,自当互相声援,不可失信于人。为臣之见,我东吴可暂且虚张声势,摆出一副即将大举兴兵北伐的姿态,在荆州、襄阳一带积极操练人马,以作遥相呼应之状。待到诸葛孔明在西线与魏军交战正酣,攻势紧急之际,我军便可抓住良机,乘魏国中原兵力空虚,大举进兵,直取许昌、洛阳,亦未可知也!”其“坐山观虎斗,伺机而动”的“隐忍之意”,与孔明相比,亦不遑多让。

孙权深以为然,当即下令,教荆州、襄阳各处守将,都要抓紧时间,积极训练兵马,打造军械,积蓄粮草,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大举兴师北伐。

却说蜀汉太尉陈震,自东吴返回汉中之后,便将孙权及陆逊的答复,一五一十地向孔明禀报了一遍。孔明听罢,点了点头,心中已有定计。但他对上次未能攻克陈仓坚城,始终耿耿于怀,认为此城乃是北伐之重要障碍,必须拔除。他唯恐郝昭病愈之后,再次加强城防,便立刻先派遣多名精干细作,潜入陈仓城中,仔细打探城中守将郝昭的病情以及城防虚实。

不久,细作回报:“启禀丞相,据可靠消息,陈仓守将郝昭,近日旧疾复发,病情沉重,已卧床不起,恐不久于人世。”

孔明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大事成矣!天助我也!”他当即唤来大将魏延、姜维二人,秘密分付道:“汝二人可各率五千精兵,不得声张,星夜兼程,火速直奔陈仓城下。但若望见城中火光冲天而起,便是进攻信号,届时不必犹豫,并力攻城,务必一鼓作气,拿下此城!”

魏延、姜维二人听令,心中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不知丞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敢多问,只是又追问了一句:“丞相,不知我等何日方可启程?”

孔明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此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你二人只需在三日之内,将一切行军所需之物,全部准备停当。届时,不须再来向我辞行,可自行斟酌时机,便宜行事,即刻启程便是!”

魏延、姜维二人虽然心中疑惑,但也只得领了将令,各自下去准备不提。

孔明又秘密唤来关兴、张苞二将,对其二人附耳低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仔细叮嘱了一番。关兴、张苞二人亦是领了密计,悄然退下。

再说曹魏雍州刺史郭淮,听闻陈仓守将郝昭病重的消息,心中甚是忧虑。他急忙与左将军张合商议道:“儁乂将军,郝昭将军如今病势沉重,卧床不起,陈仓城防务必不能有失。你可立刻率领三千精锐兵马,火速赶往陈仓,暂代其职,主持城防。我则立刻修下表章,星夜上奏朝廷,请陛下另行定夺,派遣得力大将前来接替。”

张合领命,不敢怠慢,当即点起三千精兵,星夜兼程,火速向陈仓赶去,替换病重的郝昭。

此时的陈仓城中,守将郝昭早已是病入膏肓,气息奄奄,每日在病榻之上呻吟不止,痛苦不堪。当夜,他正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际,忽然听闻城外喊杀声震天,更有无数火把晃动,有军士慌忙来报,言说蜀军大队人马,已兵临城下,正在四面攻城!

郝昭闻报,大吃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指挥城防,却哪里还有半分力气?他急忙下令,教手下将士火速登上城楼,拼死抵抗。然而,就在此时,忽然城中各处要害之地,竟也同时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更有无数百姓装束之人,手持兵器,四处叫喊,制造混乱,整个陈仓城中顿时陷入一片大乱之中!

郝昭听闻城中亦乱,内外交困之下,只觉眼前一黑,一口气接不上来,竟被活活惊吓而死!可怜一代忠勇良将,未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却最终憋屈地死于病榻之上,又受此惊吓,其“不甘之意”与“怨气”久久不散。

城中魏军见主将已死,又见蜀军攻势凶猛,内无主将,外有强敌,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半分抵抗之心?蜀军将士在魏延、姜维的率领之下,如猛虎下山,一拥而入,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攻占了陈仓坚城。

却说魏延、姜维二人,奉了孔明将令,率领兵马,星夜兼程,赶到陈仓城下。他们远远望去,只见城楼之上,竟然连一面防守的旗帜也无,更听不到巡夜打更之人的声音,整个城池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二人心中皆是大惊,疑神疑鬼,唯恐城中有什么埋伏,皆不敢轻易下令攻城。

正在二人惊疑不定之际,忽然听得城楼之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炮响,紧接着,城墙四面,无数蜀军旗帜,迎风招展,齐刷刷地竖立起来!只见一人羽扇纶巾,身披鹤氅,仙风道骨,立于城楼正中,朗声大笑道:“魏将军,姜将军,汝二人却是来得迟了!”

魏延、姜维二人抬头望去,见城楼之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丞相诸葛孔明!二人又惊又佩,慌忙翻身下马,拜伏于地,同声道:“丞相神机妙算,运筹帷幄,真乃天人也!末将等拜服!”

孔明微微一笑,命人打开城门,将魏延、姜维二人放入城中,然后对他们解释道:“吾早已打探清楚,那郝昭病势沉重,命不久矣。吾之所以下令让汝二人在三日之内领兵前来取城,实则是为了迷惑众人耳目,稳定军心。而吾却早已秘密派遣关兴、张苞二将,只说是奉命巡查点验各地军马,实则却是让他们暗中带领一支精兵,从汉中秘密出动。吾则亲自混藏于这支军队之中,星夜兼程,倍道而行,抢在魏军援兵之前,径直兵临陈仓城下,使其魏国即便得知消息,亦来不及调兵遣将,前来救援。与此同时,吾又早已派遣多名精干细作,预先潜入陈仓城内,只等我军兵临城下,便在城中四处放火,大声呐喊,制造混乱,动摇魏军军心。兵法有云:‘兵无主将,不战自乱’。郝昭一死,陈仓城群龙无首,我军再乘势攻城,自然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此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也!”

魏延、姜维二人听完孔明一番解释,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称丞相用兵如神。孔明念及郝昭虽然是敌将,但其忠勇可嘉,坚守陈仓二十余日,挫败蜀军多次进攻,亦算是一代良将,便下令厚礼安葬其尸首,并允许其妻儿老小,扶着他的灵柩,返回魏国,以表彰其忠义。

孔明攻占陈仓之后,对魏延、姜维二人道:“汝二人且莫急于卸去盔甲,可立刻再率领本部兵马,星夜兼程,火速前往偷袭散关。镇守散关之人,乃是无名小辈,若知我大军突然兵临城下,必然会闻风而逃,不敢抵抗。倘若稍有迟缓,被其得到消息,调集援兵前来据守,则散关又将难以攻取矣!”

魏延、姜维二人领命,不敢怠慢,当即又率领本部兵马,马不停蹄,径直杀奔散关而去。果然不出孔明所料,镇守散关的魏军将领,听闻蜀军主力突然大举杀到,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抵抗,立刻弃了关隘,望风而逃。魏延、姜维二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攻占了散关。二人刚刚登上关楼,正准备下令卸甲歇息,忽然遥遥望见关外尘土大起,一支魏军打着张合的旗号,正向散关方向急驰而来。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惊叹不已,同声道:“丞相神机妙算,真乃不可测度也!”急忙登上关楼,仔细观瞧,来者果然是魏国名将张合!二人不敢怠慢,立刻分派兵马,占据险要,严密布防。

张合率领援兵赶到散关,却见关上早已插满了蜀军旗帜,蜀兵已然占据了各处要隘,防守严密。他自知已失了先机,难以攻取,只得下令退军。魏延趁势率军从关上杀出,随后追杀了一阵,魏兵死伤无数,张合抵挡不住,大败而去。魏延得胜回关,立刻派人将此捷报,报知孔明。

孔明早已亲率中军主力,从陈仓出斜谷,一路势如破竹,攻取了军事重镇建威。后续的蜀军兵马,亦是源源不断地从汉中开来,向前线集结。后主刘禅在成都听闻前线捷报频传,龙颜大悦,又特意派遣大将陈式,率领一支生力军,前来汉中听候孔明调用,以助丞相北伐。

孔明于是尽起大军,再次浩浩荡荡地杀出祁山,于祁山之前,安营扎寨。他聚集帐下文武众将,朗声道:“吾此次已是第三次出兵祁山(演义中将北伐次数合并),前两次皆因种种原因,未能取得预期战果。如今,我军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士气高昂,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吾料定那曹魏之人,必然会依旧依照前两次的部署,在雍城、郿城二处重兵设防,与我军主力相持。彼军必然以为,我军此次的目标,依旧是夺取雍、郿二处。然则,吾观那阴平、武都二郡,与我汉中唇齿相依,山水相连,战略地位亦是十分重要。若能一举夺取此二郡,便可有效分割魏军在雍凉地区的兵力部署,动摇其防线,为我军下一步进军关中,打下坚实基础。不知何人敢领兵前往,为我取此二郡?”

话音刚落,姜维慨然出班道:“末将愿往!”王平亦是当仁不让,高声道:“末将亦愿往!”

孔明见二人主动请缨,心中大喜,当即下令,命姜维率领一万精兵,星夜兼程,前往攻取武都郡;命王平亦率领一万精兵,火速前往,攻取阴平郡。二人领了将令,各自点兵去了。

再说魏将张合,在散关受挫之后,狼狈不堪地逃回长安,拜见郭淮、孙礼二人,将陈仓失守,郝昭病亡,散关亦被蜀兵攻占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并告知二人,如今诸葛亮已尽起大军,再次攻出祁山,兵分两路,分别向武都、阴平二郡进发,其势汹汹,锐不可当。

郭淮闻言,大惊失色,失声道:“倘若真如儁乂将军所言,那阴平、武都二郡一旦失守,则我雍凉危矣!蜀军便可直接威胁到雍城、郿城的侧后,我军防线将被彻底洞穿!”他不敢怠慢,当即与张合、孙礼二人商议,留下张合率领主力兵马,镇守长安,以防不测;命令孙礼率领一部兵马,火速前往雍城,加强防守。郭淮则亲率一支精兵,星夜兼程,赶往郿城,亲自坐镇指挥,抵御蜀军。一面又修下紧急表章,派遣心腹之人,十万火急,送往洛阳告急。

却说魏主曹睿,在洛阳宫中,刚刚处理完一些日常政务,正准备歇息。忽然有近臣连滚带爬地入殿奏报:“启禀陛下!雍凉前线八百里加急军情!陈仓城池已然失守,守将郝昭不幸病亡!蜀军丞相诸葛亮,已尽起全国之兵,再次大举攻出祁山!散关亦被蜀兵攻占!如今蜀军兵分两路,正向武都、阴平二郡进发,雍凉危急!长安危急!”

曹睿闻报,如遭五雷轰顶,大惊失色,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忽然又有大臣手持紧急奏折,慌慌张张地入殿启奏道:“陛下!扬州都督满宠等人有紧急表章奏上!言说东吴孙权,已于近日在武昌僭越称帝,改元黄龙!并已与西蜀诸葛亮暗中结成同盟,共同伐魏!如今,东吴上大将军陆逊,正在武昌一带积极操练水陆兵马,打造战船,积蓄粮草,听候孙权调用!看其阵势,只在旦夕之间,便会大举入寇我大魏边境!”

曹睿听闻东西两线,同时告急,国家陷入两面作战的危急境地,只觉头晕目眩,手足无措,惊慌失措到了极点。此时,大都督曹真依旧卧病在床,未能痊愈,无法主持军务。曹睿六神无主之下,只得再次急召太傅司马懿入宫,商议对策。

司马懿入宫之后,见曹睿神色慌张,早已猜到几分,却依旧不动声色,躬身行礼。曹睿急忙将东西两线军情,向其述说一遍,然后焦急地问道:“太傅,如今我大魏东西两线,同时告急,蜀吴两国,同日寇边,朕心忧惧,不知爱卿可有何退敌良策,以解此燃眉之急?”

司马懿闻言,却是神色平静,胸有成竹地奏道:“陛下圣躬勿忧。以臣愚见所料,那东吴孙权,此番虽然僭越称帝,并与西蜀结盟,但其必然不会真正兴师动众,大举伐魏。”

曹睿闻言,大为不解,急忙问道:“哦?爱卿何以如此断定?”

司马懿微微一笑,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那诸葛孔明,无时无刻不在思虑着要为先主刘备报夷陵猇亭之仇,并非是不想一举吞并东吴,一统南方。只是因为唯恐他日一旦与东吴开战,我大魏会乘其两虎相争之机,从背后偷袭,渔翁得利,故而才暂时与东吴虚与委蛇,结为同盟,以共同对抗我大魏。而那江东陆逊,亦是深知孔明此意,故而此番虽然摆出一副即将大举兴兵北伐的姿态,以响应西蜀,实则不过是坐山观虎斗,虚张声势而已,绝不会真正与我军主力硬拼。因此,陛下完全不必过分担忧东吴方向的威胁,只需将全副精力,用于防备西蜀诸葛亮即可。”

曹睿听了司马懿一番精辟入里的分析,茅塞顿开,龙颜大悦,抚掌赞道:“爱卿真乃高见!朕得爱卿,如高祖得张良,光武得邓禹也!”当即下旨,加封司马懿为大都督,总摄雍凉、关中各路军马,并令近侍官员,即刻前往曹真府邸,取来大都督帅印,交与司马懿。

司马懿却躬身道:“陛下隆恩浩荡,臣感激涕零。然则,曹真都督乃是宗室重臣,为国操劳,以致身染重病。臣不才,岂敢直接夺其帅印?不如让臣亲自前往曹都督府上,探望其病情,并与其商议交接军务之事,方为妥当。”

曹睿准奏。司马懿辞别魏主,退出朝堂,径直来到大都督曹真府下。他先命人入府通报,自己稍候片刻,方才在曹府管家的引领下,进入内堂,拜见曹真。

探问完曹真的病情之后,司马懿方才开口道:“子丹都督,如今东吴孙权僭越称帝,已与西蜀诸葛亮会合一处,共同兴兵,入寇我大魏边境。那诸葛亮更是再次尽起大军,攻出祁山,连下数城,如今正在祁山之前下寨,兵锋甚锐。不知都督对此军情,可曾知晓?”

曹真在病榻之上,听闻此言,不由得大惊失色,挣扎着想要起身,口中喘息道:“哎呀!我家人因见我病情沉重,恐我忧心国事,不利于康复,故而一直将这些军情瞒着我,不让我知晓!不曾想,国家竟已危急到如此地步!似此等危局,何不立刻拜请仲达军师您为大都督,总领三军,前往退敌?非您不可挽此狂澜啊!”

司马懿故作谦逊地说道:“都督言重了。某才疏学浅,德薄能鲜,如何敢当此重任?”

曹真却急切地说道:“仲达军师休要再谦逊了!速速命人将大都督帅印取来,交与仲达军师!”

司马懿假意推辞道:“都督且安心养病,万勿为此等小事忧虑。某虽不才,亦愿在都督帐下,尽心竭力,辅佐一臂之力。只是这大都督帅印,某实不敢轻易接受啊。”

曹真见司马懿再三推辞,更是焦急万分,他猛地从病榻之上挣扎着坐起,大声道:“仲达军师!如今国难当头,非是谦辞推让之时!倘若您不肯担当此任,则我大魏江山社稷危矣!我纵然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抱病入宫,面见天子,力保您为帅!”

司马懿见火候已到,方才缓缓道:“唉,既然都督如此信任于我,天子亦早有恩命在此,只是懿才德浅薄,唯恐辜负圣恩与都督厚望,故而才迟迟不敢接受此印。既然都督执意如此,懿也只好勉为其难,暂领此任了。”

曹真闻言大喜,立刻命人取来大都督帅印,亲手交与司马懿,如释重负地说道:“仲达军师如今肯担当此任,则蜀兵不足虑矣!我大魏江山,可保无忧矣!”

司马懿接过帅印,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却依旧恭敬有加。他入宫辞别了魏主曹睿,随即点起本部兵马,星夜兼程,赶往长安,准备与那宿命之中的老对手诸葛孔明,再次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智勇对决。

正是:旧帅卧病印为新帅取,两路寇边兵惟一路来。

未知司马懿此去,与诸葛亮交锋,胜负究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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