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的指尖在封口铜章上停顿了三秒。
云熙颜看见她的指甲盖泛着青白,像冻在冰里的贝壳。
金属徽章的棱角在她指腹压出红痕,终于“咔”地一声挑开信封。
泛黄的信纸带着陈年旧书的霉味,被通风口的风掀起一角,恰好露出“选择的边缘”几个字。
“婉婉。”云熙颜想伸手扶她,却被萧景逸轻轻拉住手腕。
影帝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在她腕骨上摩挲两下,像是安抚,又像在确认她的存在。
唐婉深吸一口气,纸张窸窣展开。
密码串是手写的连笔数字,在手电光下泛着墨色的光;地图坐标用红笔圈了三遍,墨迹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我爸的笔记里提过,他和几个学者二十年前在剧院做过情绪记录实验。”她喉结滚动,“但后来项目被叫停,说是涉及伦理问题……”
“他们不是要控制我们。”萧景逸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尾音却像淬了冰,“是想让我们成为模板。可复制的、能精准触发大众情绪的模板。”他垂眸看向云熙颜,眼尾的泪痣在阴影里忽明忽暗,“颜颜,你记不记得第一期共居任务?我们被迫分享卧室那天,剪辑把我给你披外套的镜头剪了十七遍。”
云熙颜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确实记得,那天热搜挂了八个小时“萧景逸耳尖红了”,而真实情况是——他给她披外套时,她正蹲在地上捡他碰倒的咖啡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原来那些“巧合”,都是被设计好的情绪刺激点。
“去剧院。”萧景逸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渗进来,“现在。”
百年剧院的地下室比实验室更冷。
张雷打头,战术手电的光斑扫过剥落的墙皮,霉味混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
唐婉举着信上的坐标,在第三根承重柱旁停住,抬起脚踹了踹地面——水泥块裂开的瞬间,通风管道的铁栅栏露了出来。
“我先。”萧景逸弯腰钻进管道,后背蹭过生锈的铁皮,在衬衫上刮出几道灰痕。
云熙颜跟在他身后,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撞在金属管壁上,像某种稳定的鼓点。
等四人挤着爬出来时,眼前的场景让云熙颜倒抽一口冷气——
监控指挥中心的红灯在黑暗里连成一片,二十几台显示器蒙着薄灰,却全都亮着。
唐婉用密码解锁主控终端的瞬间,屏幕上炸开无数条曲线,像被风吹乱的蛛网。
“这是《心动法则》三期所有嘉宾的情绪波动图。”她的指尖抵在其中一条峰值最陡的曲线上,“这里是海岛遇险时你被浪卷走的镜头,观众实时反馈里,83%的人出现心跳加速、流泪反应。”
云熙颜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那天在海里呛水时,萧景逸抱着她往礁石游,救生艇明明就在十米外,却足足过了三分钟才划过来。
原来不是意外,是他们要延长“危险-救援”的情绪刺激时长。
“看这个。”张雷的声音从另一台电脑传来。
他调出系统日志,滚动的代码里,一组访问记录被他用红框标出来,“每次危机事件前两小时,这个隐藏账户都会登录。权限高到能改剪辑、调播出顺序……”他的鼠标突然顿住,“最后一次登录Ip,是萧先生助理办公室的内网。”
空气骤然凝固。
云熙颜感觉萧景逸的手指在她手心里收紧,像要把她的骨头捏进自己血肉里。
但他的声音依然平稳,甚至带了丝冷笑:“看来有人替我做了太久主。”他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个键,“技术团队?放消息,说明日直播公开我和颜颜的感情细节。要真到连我都控制不住‘真情实感’的程度。”
唐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指尖在键盘上翻飞。
监控屏幕闪过一串乱码,警报声“滴——”地炸响。
萧景逸拉着云熙颜退到阴影里,张雷贴墙站定,手掌按在腰间枪套上。
凌晨两点的办公室格外安静。
清洁工的橡胶鞋套擦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推着清洁车走到办公桌前,动作自然得像每天都来——直到他突然弯腰,从车底抽出一把改锥,撬开抽屉暗格。
“不许动。”张雷的枪抵上他后颈时,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
改锥当啷落地,清洁帽掉在地上,露出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
“手机。”萧景逸伸手。
男子下意识摸向口袋,却在触到手机的瞬间瞳孔骤缩。
“叮——”的提示音响起时,云熙颜看见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嘴里发出含混的呜咽。
萧景逸眼疾手快抢过手机,屏幕上的自毁短信还没读完,就被唐婉用外接设备导出数据。
“微型神经调控芯片。”唐婉盯着显微镜下的扫描图,声音发颤,“激活频率和节目关键节点完全吻合……他不是执行任务,是被芯片驱动着执行任务。”
云熙颜望着瘫坐在地、眼神空洞的男子,喉咙像被塞进一团烧红的炭。
她转身看向萧景逸,对方眼里的冷硬正在融化,只剩下一片滚烫的暗火。
“现在,”她伸手抚过他眉骨,“轮到我们写结局了。”
“叮——”
唐婉的手机突然震动。
未知号码的视频邀请在屏幕上跳动,背景是雪花噪点。
她看向萧景逸,对方点头。
手指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画面里的噪点突然凝结成清晰的影像——
老式胶片机在画面角落转动,暖黄的光晕里,坐着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
他的脸被光线勾勒出半张轮廓,可云熙颜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血液在血管里结成了冰。
“你们终于来了。”男人的声音像陈年留声机里的旧唱片,带着沙沙的电流声,“我亲爱的演员们。”
他转过脸来。
那是一张被时间封存的脸。
二十年前轰动影坛的传奇导演,在所有人以为他死于车祸的第五年,正坐在光线里,冲他们露出温柔的、仿佛在指导后辈演戏的微笑。
唐婉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监控中心的红灯仍在闪烁,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云熙颜听见萧景逸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扫过耳垂:“颜颜,准备好谢幕了吗?”
而屏幕里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转动着一台胶片机的摇柄。
“下一幕,”他的声音混着胶卷转动的“咔嗒”声,“该你们当导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