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握着漆黑一片的手机,无奈地叹气:“怎么关机的那么不是时候,话都还没讲完。”
周宴西在电话被挂断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站在原地等他还是?
可是西九龙附近的小巴站有两个,她又没说清楚自己是在哪一个,他应该不会在这种深夜里为了一个不清楚的地址跑来找他吧?
他们是旧识,但那也只是小时候躲在花房里相互打发时间的时候的伙伴;
他们是夫妻,但也只是留了一纸合约在律师楼,各取所需的限时组合。
自己在周宴西心里,应该没有那么重要的。
南鸢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老老实实等小巴车来吧。
南鸢将手机收了起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朝空荡荡街头遥看。
远处有车灯闪过,小巴车开来。
车门打开,南鸢抬脚上了车。
‘嘀’一声响,她刷了八达通。
车子开出去几米,忽然又停下。
南鸢从前面下车,边下车边鞠躬道歉:“不好意思阿叔,不好意思!”
她重新走回了小巴站的等候区。
莫名其妙地继续等待着。
期间又有三部开往北角的小巴瞧见站点有人,慢悠悠停了过去。
车门打开,南鸢捏着包包的肩带,朝着道路前后又看了看,随后摆手:“我不坐车。”
司机阿叔不明所以,隔着车门提醒:“靓妹,这是今晚最后一趟小巴车了,你走不走啊?不走待会没车了。”
南鸢抿抿了抿唇,脚步有些犹豫。
“你在这里等车还是等人啊?上不上车?”司机又催促,“不上车我要开走了。”
巴士阿叔是好好人,见她一个女仔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深夜独自一人等在街头到底有些不放心,又误会南鸢的犹豫是没钱坐车,便又开口问:“妹仔,如果你没有八达通坐车没关系,直接上来就好了,我开车回公司,顺带载你了。”
南鸢心口一暖,忙微微朝着司机鞠躬致谢:“不用了阿叔,我……我在等人。”
“等人啊?那就没关系了,是男朋友吗?”
南鸢笑了笑,“不是。”
“那你等谁?”
“我在等我先生。”
司机阿叔这才放心。
他重新绑过安全带,启动了车辆,“那你站到亮一点的地方去,等你先生来接你了,你们就早点回家。”
他一边关车门一边嘀咕,“现在的后生仔可真是搏命啊,这么晚了小夫妻还出门赚钱打工,不容易不容易啊。”
小巴车缓缓启动,慢慢往前开。
排气管随着发动机的抽压,排出了黑烟,遮挡在南鸢面前的小巴车一点点地离开。
将她纤细的身影逐步地暴露出来。
周宴西坐在黑色的车上,车窗全被降下,男人的脸第一次靠近车窗的边缘,视线像雷达一样地扫看周围。
视线终于定格在了马路对面。
一身白色毛衣,普通牛仔裤的南鸢站得挺直,视线与他对上。
如今的港府相仿对岸,在对街边路灯的设置上有了很大改变,更何况南鸢此时站着的正是西九龙警署的附近。
街边虽不算明亮,但四周都有灯光。
小巴车离开时的尾灯还映照在她的身上,将人映出了一个可笑的红色印子。
可即便如此,她却依旧美丽。
“周宴西,我在这里。”南鸢伸手挥了挥。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磕磕碰碰,穿过了云端,落到了地上,滚进了他的胸膛。
是激烈狂跳的心脏。
巴士阿叔是个警惕人,他在起步的时候也瞧见了对面缓缓开来的豪车。
车窗全降下,不知是在找人,还是在猎艳。
巴士阿叔想起站在车票的漂亮姑娘,担心灰姑娘会被游戏人家的富家子玩弄。
只是阿叔又想起她是在等待她的丈夫,既怀疑,又担心,干脆探头出来询问:“靓妹,是你先生来了吗?”
港岛的大叔们嗓门都很大,街道又很安静,不仅是南鸢,连车上的周宴西也将方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指挥着阿耀将车掉头,南鸢惊呼提醒:“这里禁止掉头。”
话音刚落,黑色的迈巴赫刚好也停稳在南鸢脚边。
车门从内向外打开,周宴西的皮鞋跨了出来。
他习惯性地脱下外套,搭在南鸢身上后侧身,方便她可以坐进车内。
自己则是单手插兜回应着还在警惕地望着他们的巴士司机,“谢谢,我正要带我的太太回家。”
司机迟钝地哦了一声,收回视线的时候还震惊于漂亮小姑娘的先生竟是一位有钱人。
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为何还要在深处坐小巴?
这难道是什么年轻另类的……情趣吗?
大叔摇摇头,开上车走了。
周宴西等南鸢坐定以后,自己也弯腰坐了回去。
车子平稳地返回宝峰。
“我手机没电了,方才的通话自动关机了。”南鸢被方才阿叔那一句脱口而出的问话给弄得有些尴尬,她没话找话。
“嗯,我知道。”周宴西身体靠后,双手十指交叉着摆在膝盖,偏头看她。
“南鸢。”他突然又叫她名字,“你一直在小巴站等我。”
他用的是陈述句。
很笃定。
很肯定。
是自信的周公子。
阿耀很有眼力见地将车子的挡板升了起来。
四周变得更加安静了。
南鸢被周宴西灼热的视线固定着,她不能躲开,而已躲不开。
她只能低下头,听着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听见血液在汨汨流动。
“挂电话前,你让我站在原地别动,我就猜你会来,所以我就一直站在小巴站等你了。”
“你相信我?”
“嗯。”
她舔了舔唇,在真话与谎话面前,她选择了前者。
毕竟在面对被上帝带来人间送温暖的小天使的时候,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而南鸢也不愧她的聪明,选对了选择。
周宴西一身放松,眉目里更是有难得一见的快意。
她信他会来。
只因他说了叫她别乱走,她就真的没有再走开。
他松开交握的手,举了半天又微蜷起,垂下摆在了皮椅旁。
他好像终于——
将她重新养得更熟了一些。
“南鸢,记住你说过的话。”
后桌的扶手并没有被放下,他们两人中间没有阻隔。
南鸢的右手也垂在上面。
两人左右分坐着,谁也没有再动一步。
只有分别放下的两只手,小指若有似无地擦过。
她轻轻的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