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鸢没有想到周宴西竟会同她打这个无聊的赌。
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从周氏大楼的顶层,一层一层往下走。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南鸢一开始还不能理解。
下楼怎么会比爬楼累?
直到她走了一半路层,抬头便见硕大的47F字样的时候才知,自己实在太大意。
她扯了扯出了汗的领子,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周宴西也脱下了西服外套,搭在手上,衬衫的后摆因为下楼摩擦多了,掉出来一半。
少了几分他平日里严谨禁欲的态度。
如果绕到他的面前,或许还能瞧见他额头渗出的汗?
那模样会不会像是中环里忙碌一天的打工牛马,满脸都在散发淡淡的死感?
堂堂周家太子爷,如果是这副割裂的模样,应该很好笑?
可能是因为楼梯间安静又有回音,每一个反应,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南鸢觉得自己应该只是浅浅地提了提唇,没想到空荡的楼梯间在一刹那便回荡起了她促狭的笑声。
只一声,她就已经闭了嘴。
但周宴西同样也转了头。
很明显,他听出了南鸢笑声中的嘲笑。
“我没有在笑你,我只是……”
南鸢在心里默念,死脑快想啊,快想个借口啊!
但越是着急,越想不到。
偏偏这个时候,扭过头的周公子微微喘气,一滴汗从他脑门划落。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南鸢抿了一下唇。
眨了两下眼。
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大脑,一张嘴都快撅成油壶了还是没能忍住笑。
她放声大笑。
南鸢犹如被金庸小说里的武林高手点了笑穴,笑到弯腰,笑到打颤。
她本身就下了快四十层楼梯,两条腿已经受到了高跟鞋的制裁,小腿肚微微发抖。
全凭一口气吊着站立。
然而这一笑直接让她破了功。
“对不起,我不是在笑你,我……”
南鸢边说边着急解释,往下走的时候脚踝一崴,直接朝着台阶下的男人歪过去。
周宴西轻啧一声,展开手臂,稳稳当当把人接住了。
“还笑吗?”男人的手臂一只托在她瘦削的背脊,很‘恰好’地卡在了胸衣背后的扣子上。
她的脸唰地一下烧红。
南鸢自从搬去宝峰后,周宴西见她几乎没有什么行李,只有一个小旅行袋,看模样装的也是普通几件洗得发旧的旧衬衫。
他便交代了阿耀,抽空找了一名同南鸢身形相似的女同事,拨了笔费用让她从内到外置办行头。
不,不全是从内到外。
最私密的胸衣小裤倒是周宴西亲自去买的。
店员瞧见他时跟见了鬼一样,再得知他是来买女性胸衣时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
好在当时的周宴西是在描述大小,而不是当场挺起胸膛让店长推荐。
店长事后擦了擦汗,给他推荐了时下最流行性感的单扣款。
后背的绳子又细又窄,扣边也只有孤零零的一个。
这种款式的小衣轻薄无感,搭配衬衫与浅色衣物最合适。
当然更合适的是这样的小衣,易穿易脱。
成年男人只要伸手轻轻一勾便可轻易解开。
大大增加了效率。
是什么效率,答案不言而喻。
南鸢在拿到小衣和小裤的时候也在心里骂了一句他真变态,竟然还花五位数买一件胸衣?
但真正穿上时又觉得实在太香。
这种包裹性好又无感透气又适合约会穿的衣服果然只有高奢品牌才做得出来。
南鸢一边骂周宴西真不要脸一边穿上这胸衣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被自己飞出去的回旋镖会那么快的就打回来。
此刻她‘乖巧’地在周宴西怀里垂眸,“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刚刚笑得太过了,但我不是在笑你。”
“可我看你现在的嘴角比AK还难压。”
南鸢撇开拇指与食指,掩耳盗铃般地压了压嘴角,又清了两下嗓子,“……我走楼梯走多了流了好多汗,脑子进水烧坏了,开始幻想明天庭审胜利了。”
周宴西‘嗯’了一声,这才移开了放在她背后的手,“原来如此,有幻想是好事,睡着后别乱想就行。”
黄腔开得光明正大,但南鸢不敢瞪他。
自然也不敢在对周宴西的话有所反驳。
所以,
剩下的半程路线,她扮作鹌鹑的模样,老老实实被周宴西抱在怀里,由他抱着走了下来。
而她的高跟鞋也在手周宴西的右手中挂着。
她知周宴西素来应是有锻炼肌肉与身材,但不知道他本事那么大。
四十几层的高楼她走下来小腿已经开始打颤,他走了八十几层,推开一楼的消防大门的时候也依旧稳稳当当,没有想要把人放开的意思。
南鸢感受到了门外的穿堂风吹来,外面已经是广阔的大楼平台。
她一路怕摔都搂着男人的脖子,这个时候不得不开口:“到一楼了,我自己能走。”
“你叫南鸢,不叫美人鱼公主。”周宴西目不斜视地穿过消防门,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安保队长应该早就得到了阿耀的通知,此时周氏大门全开,但却没有一个碍眼的人站在门口。
南鸢这才感到稍微自在一些。
她又挣了挣,“其实还好,都到一楼了。”
周宴西的眼神从手中的高跟鞋移到她的脚后跟处:“是我记错了还是你说错了,难不成你明天没有庭审?”
“……菲菲的案子就是在明天。”
“那你是没打算出席?”
“我要出席。”
周宴西垂着一双深情眼看她,但此时眼里的神情却很欠扁。
南鸢认命的垂下了脑袋。
心里同时也在犯嘀咕,自己明明都没有表现出来,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她的脚后跟已经被高跟鞋磨破了皮的?
心里有个小小的念头在蛰伏而出。
难不成他就是知道了她的脚被磨破了皮,怕她受伤明日无法坚持完成长时间需要站立的庭审工作?
所以才这样抱着她从四十多层走下来?
可是那是四十多层啊,一层八个台阶。
三百二十多级的楼梯,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完了。
单纯的合作伙伴,各取所需的‘商业’联姻,好像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南鸢在这个时候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方芷薇当时的那一句话。
在周宴西将她在大厦门口放下来,示意她稍微站着等一下,他去打电话通知阿耀将车开上来的时候。
南鸢一言不发的拿出手机,指尖快速地打字:
[薇薇,你说周宴西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