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许誩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额角青筋跳动,的指节捏得发白,语气冰冷:“许家和霍家自祖父母辈起便同气连枝。”
许誩能想明白的,林威廉自然也明白。
霍家爱惜羽毛,从不和他们这些不黑不白、不清不楚的人或势力沾边。
那一大家子,铁了心要走政途,自然也不会让盟友许家和张丰琼来往。
张丰琼和林威廉的出身一样,都是洗白的那种,不过是一个从商、一个从政罢了。
周封转回身,暮光透过玻璃窗,,细碎的在他眉骨投下阴影,看不起他的眼睛,“你父亲手里的那些照片视频,总不会是街边马仔孝敬的。”
他特意加重尾音,精准戳中林威廉眼底翻涌的暗潮,继续道:“这点林先生应该很有把握。”
当年,林威廉用雷霆手段清洗了一遍又一遍这片岛区,油麻地的霓虹灯都浸着铁锈味。
马仔们连诏鸡都要都得悄咪咪的——谁不知道威哥最恨那些腌臜勾当?
很长一段时间,鱼市惨淡,谁知道捞上来的鱼吃过什么东西。
那许璋手里的那些是哪里来的呢?
许誩从来不做多余的猜测,他直接拨通许璋的视频电话。
“许誩?你可真是愚不可及,妇人之仁,你把沈南堃放走,后患无穷。”许璋接通视频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像是刚注意到许誩身后的林威廉似的,不屑的呵呵笑了两声,“鬼仔威哦,听说你重出江湖养鱼啦?那就教教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许璋转眸看向许誩,语气一沉,尾音淬着毒:“劈友唔眨眼。”
“你手里的视频,是谁给你的?”许誩不和许璋多费嘴舌,直接开问。
“沈磊,他送来控制你‘心甘情愿’联姻的小把戏。”许璋也不啰嗦:“许誩,知道自己办了件多蠢的事了吗?”
“哼!”的两声,音还没完全落下,父子两人同时挂断电话。
周封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历史书上民族企业家,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第一世家许家的实际掌权人。
他眉毛一挑,对这位恶劣的性格感到有些意外,又转眸看了看许誩,垂眸,也在意料之中。
他对许誩说:“看来老许先生知道很多事情。”
“他不会说的。”许誩回答,如果他想说,就不会挂电话。
玩弄人心,许璋是各种高手。
许璋手中有一整个消息团队,时刻关注并收集世界上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情,有用没用,全看许璋怎么操作。
陆寻泽习惯总结重点,他突然出声说:“虽然令尊听起来有些……但他提示的很有道理,要不要派人盯着沈磊和沈南堃?”
“有人看着。”许誩回道。
基因遗传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许璋养着一堆监控器,许誩也不相上下,养了一群‘父仇者’联盟,入驻在各行各业。
陆寻泽唏嘘,“这世界的大部分普通人,怎么才能跨越阶级斗的赢这些资本累积到一定量的世家呢?”
他是老师,自嘲的想,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学习。
不要命的学,把一切能吸收的知识都打印到自己的大脑当中,才可以让自己更有价值。
“叮铃铃……”
“五十六个兄弟……”
诡异的静默并未维持几分钟,众人的手机先后响了起来。
许誩手机就握在手里,第一时间:“白燕姐?出什么事情了。”
“林小姐的视频...十三个语种在推...,已经在删视频了,传播很快,不小于十个团队在散播,顾先生,网警那边也介入了……”
许誩握着手机,滑动屏幕,所有软件都在推送这个视频。
肮脏阴湿的小巷,浑身伤痕脏污的少女,四个男声恶魔般的笑……
他赶忙给林婉姿打电话。
没有人接听。
林威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给林婉姿健身房的教练,也是暗中保护林婉姿的保镖打电话。
“潘聪……我的……宝宝呢?”悲伤过度的女孩父亲,声带好似在一瞬间退化,发出刺耳难听不成调的声音。
陆寻泽也是经历过网暴的人,不过……他只是一个男人,他的损失仅仅是失去了工作,因为很快大家就忘了那些事,对新的新闻津津乐道。
在经历网暴后两个月,他便找到另一份高薪的,称心如意的工作。
手机中这个女孩呢?
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听这边警署的的人说,这位林小姐当年多次寻死,现在手腕上还有深深的伤痕。
许誩……这个大男孩,好像是为了遮盖姐姐手腕上的伤疤才学的纹身。
电话另一头的潘聪失了声,手机里传来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在楼顶。”周封即刻判断,并且楼层很高,就算地面铺设消防救生气垫,跳下去的人也会因为内脏收到剧烈的冲击而破裂死亡。
“啪嗒!”手机四分五裂。
手机的主人像一颗在干燥地方放了很久很久,水分脱干,蔫得厉害的青萝卜,没有了生气,直挺挺的倒下。
“威哥——”黎江惊呼,超越人类的生理机能般,仅0.3秒便冲到林威廉身边,一把将即将摔在地上的林威廉抱在了怀里。
这个山一样沉默的大汉,目眦欲裂,泪如雨下。
他怀里的,是他发誓要用命来守护的,超脱血缘关系,超脱基因序列的大哥!
许誩也一瞬间冲到了林威廉的身边,伸出双指感受他颈侧的脉搏。
毫无起伏。
他忙将林威廉抱过来,在地上放平,掌根压上林威廉胸口,开始做胸外按压。
“呃……”
林威廉大吸一口气,突然像离水的鱼般弹起,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
他的指甲扣破地毯,陷入底板缝隙:“都是我的错,老天爷,惩罚我,惩罚我,罚我……”
黎江也粗喘着气,泪意汹涌,劫后余生的庆幸着。
“卿安也在那里。”事情发生的太快,陆寻泽在这窒息中插入这一则救命稻草般的话。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他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林小姐好像很信任卿安,她让卿安靠近。”
林威廉坐在地上,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大声“呜呜”的哭了起来,宛如街头的晃悠的,脑部发育不良的傻孩子。
“朱湘,给潘聪打电话,视频。”许誩喉咙很干,心脏想要跳出来,他好像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不太理解自己要表达什么。
朱湘默默拨打视频,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层层密密的云朵压在视频中两个人的头顶,呼啸的大风将两人的衣裳吹的贴在身上。
少女宛如睡美人一般,被忧伤狼狈的王子抱着,却步履从容的,迎风前行,由深渊的入口走回人世间。
两侧穿着黑色橙色制服的消防员和警察们谨慎的后退着,脚步轻盈的犹如芭蕾舞女郎,唯恐惊醒睡梦中的女孩。
画面一黑,摄像头切换成前置,原本帅气,现在却鼻青脸肿,一脸抓痕的男人伸着一根手指抵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安静!
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安安。”林婉姿的合着双眼,呢喃开口,“我害怕。”
害怕什么?
男人!
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
赫卿安例外。
为什么呢?
赫卿安长长“嗯——”了一声。
在她迈出脚即将消散的那一刻,赫卿安飞扑了过去,将她拉了回来。
她平静的接受了,没有尖叫,没有撕扯扭打,
“安安。”林婉姿继续说,“我很厉害。”
是的,林婉姿很厉害,潘聪是SdU出身,一个普通男性根本进不了潘聪的身。
虽然潘聪有退让,但林婉姿还是将她打伤了。
若换一个普通男人过来,或许都承受不了她的一拳、一脚。
“可是。”林婉姿呢喃,“我怎么还是很害怕。”
周围都是男人……
好窒息,能躲去哪里呢?
哪里都有男人,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再也没有男人了!
赫卿安轻轻安抚:“你只是心里生病了,没关系的,我们一起治好它。”
“你睁眼看看我,我也是男人,你并不害怕我,不是吗?”赫卿安一手抱着他的腿,一手抱着他的腰,手指自然的,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体上。
风吹过每人个人的身体……轻飘飘的就过去了。
“你不是男人,安安,你的眼睛太干净了。”林婉姿不肯睁眼,她记忆中那双眸子,如雨后星空,怜悯、浩瀚。
她说:“你是活着的神,有着人类血肉的神,安安,你是来拯救这个透不过气来的世界的,神明。”
赫卿安自觉担不起这个身份,思考林婉姿为什么会这样说。
片刻后,他正要回复她。
林婉姿打断了他,她说:“我听到了他们的呼吸声。”
...像蟑螂在她耳膜上爬...
可是林婉姿很清楚:“他们都是好人,帮我说一声谢谢。”
她依旧害怕,怕的不敢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好累啊——我困了,安安,你的怀抱真舒服。”便宜的许誩那个坏男人了。
睡美人进入了梦乡,静静的呼吸着,等待着她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