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锈蚀的吱呀声时,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红光从门缝里涌出来,像淌着血的河。
首先撞进视野的是半人高的青铜兽爪,青灰色鳞片上凝结着暗褐色的血痂,接着是水桶粗的前肢,铁链缠在关节处,每动一下都迸出火星。
等整个怪物完全现形,我才看清——这哪是镇墓兽?
分明是座会动的小山。
它头颅像被砸碎又勉强粘起来的石兽,眼眶里嵌着两颗鸽蛋大的夜明珠,正泛着幽绿的光。
下颌垂着半截腐烂的红绸,应该是从前祭坛上的祭品。
最骇人的是它腹下拖着的锁链,每节都有婴儿手臂粗,拖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震得我耳膜生疼。
\"操!\"林宇的唐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却微微发颤。
他脸上的血已经凝成暗红色,滴在刀镡上,\"这玩意儿比尸王还大两圈!\"
湛瑶攥着碎玉的手在抖,可声音稳得像钉子:\"镇墓兽属土,主守不主攻。
它动作慢,但每一击都带地脉震荡——\"话没说完,怪物突然甩尾。
那尾巴足有五米长,扫过的瞬间,我看见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林宇整个人被扫得撞在墙上,唐刀\"当啷\"掉在我脚边。
\"宇子!\"我扑过去拉他,却被湛瑶拽住后领。
她把碎玉按在我掌心,碎玉烫得惊人,\"别过去!
它在找重心!\"
怪物的尾巴扫过林宇的位置后,果然顿了半秒。
我这才发现它的动作像老钟表,每个关节转动都要卡那么一下。
湛瑶的小本子不知何时摊在她脚边,她快速翻页,指甲在某张画满符咒的纸上划过:\"古籍里说,镇墓兽的兽纹是活的——看它背上的鳞!\"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怪物后颈的鳞片正随着呼吸起伏,每片鳞甲边缘都刻着极小的咒文。
当它再次甩头时,那些咒文突然亮起来,像被点燃的引线。
\"攻击间隙在咒文熄灭后!\"湛瑶抓起地上的碎玉,在墙根画了个三角符文,\"晨子,你用铲子敲它前腿关节!
那是铁链最松的地方,我用符定住它下盘!\"
林宇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捡起唐刀踉跄着站起来:\"老子来引它!
这玩意儿眼神儿差,追人得缓冲三秒!\"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举刀往怪物左腿砍去。
怪物果然调转头颅,夜明珠似的眼睛盯上他,前爪刚要抬——
\"现在!\"湛瑶的碎玉重重拍在符中心,地面腾起黄光。
怪物的左前爪陷进土里半尺,动作明显滞了滞。
我抄起铲子冲过去,铲子尖对准它腿弯处铁链的缝隙。
那铁链锈得厉害,我一铲子下去,火星子溅了满脸,铁链\"咔\"地裂开一道缝。
怪物发出闷吼,震得头顶的砖往下掉。
它甩尾朝我扫来,我就地一滚,铲子擦着尾巴尖划过去,带下几片鳞甲。
鳞甲掉在地上,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还冒着绿烟。
\"有毒!\"湛瑶喊了一声,拽着我往旁边躲。
她的碎玉在掌心发烫,另一只手快速结印,\"林宇!
砍它后颈的咒文鳞!
那是阵眼!\"
林宇像道红影窜过去,唐刀带起风声。
怪物似乎察觉到危险,尾巴横扫想拦住他,可这一扫又慢了半拍。
林宇矮身躲过,刀尖准确扎进怪物后颈最大的那片鳞甲。\"嗤\"的一声,绿血溅了他满脸,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我趁机冲上去,铲子狠狠捅进它刚才被我砸开的铁链缝。
这次铁链彻底断开,怪物左前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
湛瑶的符阵突然爆发出强光,黄光顺着铁链爬满怪物全身,它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像座被抽了筋骨的石雕,瘫在地上。
\"成了?\"林宇抹了把脸上的绿血,刀还插在怪物后颈。
那血沾在他手上,滋滋冒着泡,他皱着眉扯下衣角擦,\"这玩意儿血跟硫酸似的。\"
我踹了踹怪物的爪子,确定它没动静了,才松了口气。
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这才觉出胳膊上火辣辣的疼——刚才躲尾巴时蹭到了墙,划开道口子。
湛瑶蹲在怪物旁边,用碎玉拨弄掉在地上的鳞甲。
那鳞甲泛着青铜色,背面刻着和门楣上一样的兽头纹。\"这是阵眼碎片。\"她把鳞甲收进帆布包,又从怪物嘴里抠出颗夜明珠,\"镇墓兽的眼睛,能破阴雾。\"
林宇突然踢了踢怪物肚子:\"你们听。\"
我们都静下来。
除了自己的心跳声,还听见远处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我顺着声音抬头,这才发现门后不知何时出现了条长廊。
廊顶挂着褪色的红灯笼,灯光昏黄得像要熄灭,地面铺着青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
\"迷宫...\"湛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指着长廊尽头,那里有个用铁链锁着的石门,门上刻满纠缠的藤蔓,\"我在古籍里见过这种布局——诅咒迷宫,用来困死闯入者的。\"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碎玉,它还在发烫,这次是温热的,像在给我指路。
林宇把唐刀插进刀鞘,吐了口唾沫:\"来都来了,总不能回头。\"他扯了扯我胳膊,\"走啊?\"
湛瑶把帆布包背紧,掏出小本子快速画着什么。
灯笼的光映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迷宫里的路会变,符阵会吃人...晨子,你确定要进去?\"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宇。
林宇脸上的血没擦干净,混着绿血像道狰狞的疤;湛瑶的发梢沾着砖灰,眼睛却亮得像星子。
我们从教学楼追到后山,从尸堆里挖到符阵,现在离秘密只剩一步。
\"走。\"我捡起地上的铲子,\"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把那玩意儿的老巢掀了。\"
长廊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灯笼摇晃,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各种形状。
我们刚迈出第一步,身后传来\"轰\"的一声——镇墓兽的尸体开始崩解,青灰色的鳞片簌簌掉落,转眼就只剩堆青铜碎块。
而长廊尽头的石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从里面涌出的风带着腐叶的气味,混着若有若无的低吟,像谁在说:\"进来吧...进来吧...\"
我握紧铲子,走在最前面。
灯笼的光忽明忽暗,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三条紧紧缠在一起的蛇。
前面的路还长,但至少——我们还活着,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