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柠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年她虽然希望虎子还活着,但心里却猜测他是爹娘出事时被吓坏了,所以逃走了。
却不曾想,这些年他从未放弃过寻找真相来替爹娘报仇。
原来除了她之外,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在为了爹娘奔波。
“这些年,你一直在找那个人?”
虎子点头,舔了舔干涩的唇。
手指点了点她,继续比画,“我让刘婆帮忙给你写了信,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之后我便一直在寻找那个人,但这些年过去,却始终一无所获。”
陆晚柠和他都大概知道刘婆为何没有将那封信交给她了。
刘婆的女儿嫁到了京城。
陆晚柠刚去到陈家不久,刘婆去看望女儿的时候也去看过她。
那时她尚未从父母亡故的事情中走出来,整个人宛若丢了魂一般。
再加上担心给姨母惹来什么麻烦,她在陈家始终小心翼翼地不敢张扬半分,那副模样与刘婆记忆中张扬肆意的小姑娘大相径庭。
于是她便不忍心了。
她希望陆晚柠能够走出来。
即便是将那封信给了她,即便杀了她爹娘的真如虎子所说是当初她母亲救下的那主仆二人。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又能做得了什么?
倒不如早早地抛下仇恨开始新的生活。
如今刘婆已经去世,那封信的缘由已经无从考据,也并不再重要。
陆晚柠很快冷静下来,将虎子带到屋子里坐下来,“那主仆二人看上去多大年纪,他们的模样,你如今可还记得?”
虎子摇头,比画着,“那人来求救时浑身是血,脸上也同样都是血污,头发遮盖着看不见脸,他那仆人蒙着面,更是看不清,但听声音,似乎很年轻。”
后来去送饭时也大多是他那仆人在门口接,别说虎子了,就连陆晚柠她娘,或许都没看清过这人的脸。
陆晚柠垂眸,半晌抬起看向祁慕朝,“按照虎子的说法,这人年轻,且带有仆人,他落在现场的那枚扣子我问过一些人,都说是极华贵的面料,这人的身份应当不低。”
“若是按照三年前镇安这边来过什么身份尊贵的人来查,能查出来吗?”
祁慕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很难,他若是怕被人认出来,想必出行时便是已经经过了伪装的,知道此人身份的人应当不多。”
“不过,既然虎子说此人受伤不轻,即便从这里离开,回去后想必也要休养一番,或许可以从三年前在家中静养或出门甚少之人查起。”
但这身份尊贵的未必就是京城之人,别的城池也同样有可能。
但既然有了方向,就是希望,总比她日日盯着别人的盘扣看要好得多。
说起盘扣,祁慕朝定了定眸,“我先前已经让人去闽羟找你那盘扣的线索了,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有消息了。”
见她怔愣,祁慕朝又道:“闽羟人心狠手辣,一直以来信奉弱肉强食,强弱之分十分明显,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你不能自己前去,若是实在想去,届时我与你一起。”
陆晚柠只静静地看着祁慕朝。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听见这话时是什么心情。
就好像你以为没人会在意的事情原来已经被那人放在了心上,并且付诸了行动。
你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且未来很有可能始终一个人行走,不论前路是艰辛还是坦荡。
但突然出现一个人,他说太危险了,但却并未让你停下脚步,不要往前,而是说,我与你一起。
或许他还会变,但至少,这一瞬间,陆晚柠相信,他是真的想要陪自己一起的。
一个虎子,一个祁慕朝,今日都有些让她的鼻尖忍不住泛酸。
她没拒绝祁慕朝的好意,朝他笑了下,“好。”
祁慕朝心中一软,松了口气。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有些蹊跷,虎子刚刚说的那人确实有可能会对你爹娘下手,但除了他之外,其实还有那些追杀他的仇人,也同样有可能。”
若是在那两个人走了之后,寻仇的人找到了医馆,想要逼问下落,但陆晚柠的爹娘却并不清楚亦或者是不肯说,便惹来了杀身之祸。
“我会让人去查的。”
三人坐在医馆里,陆晚柠对于虎子接下来的去向有些担心。
她想让虎子跟她回京城,但虎子却摇了摇头,指了指医馆的大门,意思是自己就住在这里,哪都不去。
无奈,陆晚柠只好由了他。
想到他提到的身世,又问道:“你刚刚说先前想到了些家里的事情,那现在找到你的家了吗?或者,有没有又想起些什么?”
虎子摇头,对此显然不怎么在意了。
毕竟他想起的那点记忆没一点算得上是美好的,再加上他口不能言的疾病,他在家中或许并不被在意,甚至是被刻意丢弃的也有可能。
那还有什么好找的。
说完虎子便去院子里继续砍柴了。
见陆晚柠盯着院子里的虎子发呆,祁慕朝问道:“你担心他?”
陆晚柠垂眸,“我只是怕那些害了我爹娘的人还会回来。”
毕竟当初虎子也见到了那两个人。
祁慕朝也朝虎子看了一眼,缓缓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希望的呢?”
这一遭之后,陆晚柠显然没什么心思出去逛了。
下午的时候,桑明月姐弟两个先回来了,又过了半个时辰,祁青瑶和宋玉也回来了。
祁青瑶是个爱买东西的,不论看到什么新鲜东西都要买下来尝一尝,看一看。
于是宋玉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不少。
一进来就跑到了陆晚柠面前,“嫂嫂,我买了面人,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她还将那面人遮遮掩掩神神秘秘地递到陆晚柠面前。
陆晚柠一瞧顿时明白她这贼眉鼠眼的表情是从何而来的了。
这面人活脱脱就是简略版的祁慕朝。
那表情,眼神,以及看谁都带着一股淡淡死感的眼神。
陆晚柠扑哧笑了,“我怎么不知道这街上竟还有手艺这么好的面人师傅。”
“我这可花了大价钱呢。”
祁青瑶笑眯眯的也递了一个给桑稚羽,“诺,给你做了个小的。”
桑稚羽立马看向姐姐,见她点头,才伸手接过来,小声道谢:“多谢公主殿下。”
祁青瑶捏了捏他的小脸,打算继续去钻研自己买的那些新鲜玩意,结果一转身瞧见了虎子,有些疑惑,“这是?”
“以前家里医馆里的伙计,算我娘的半个徒弟。”
祁青瑶点点头,走出几步又想起点什么,蹬蹬蹬地又跑了回来,“那什么,我刚刚看到洛璃了。”
“她自己?”
祁青瑶表情古怪,“那倒不是,但这次她身边跟的不是陈文简,而是宴家的二儿子。”
“宴明昌?”陆晚柠惊讶,“不是说这御史大人跟洛丞相十分合不来,见面都要互相啐一口的吗?”
一旁的祁慕朝顿时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她身后,悄悄听着。
“对啊,”祁青瑶点头,“可能是父皇的意思吧,毕竟这两人一直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说这两家的儿女一结亲,总不能这当爹的还见面就翻白眼吧。”
陆晚柠:“……”
不过不得不说,单论身份,这宴明昌确实配得上洛璃。
毕竟宴家的地位不低,宴大公子娶了甄尚书的独女,这宴明昌又年纪轻轻就在刑部任侍郎一职,自身也是个有本事的。
刑部尚书年纪如今也已经大了,到了该退下的时候了,这他一退下,这尚书的位置肯定就落在宴明昌身上了。
如此说来,宴明昌确实是前途不可限量,跟陈文简比起来,洛丞相咽下这口气答应了这桩婚事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因着上次的事情,祁青瑶现在对洛璃的印象并不好,加上她看出来洛璃对陆晚柠有敌意,更是对她有些不喜。
眼下撇了撇嘴,“不过我瞧着那宴二似乎并不高兴,兴许是对这个婚事不太满意吧。”
祁慕朝挑眉,清了清嗓子,“那可未必,若是宴明昌这人能被旁人左右,也不会被那些同僚们戏称为犟驴了。”
陆晚柠看了他一眼,结果这人反倒像是被针扎了似的,莫名其妙瞪她一眼。
怎么她发现这人现在似乎特别喜欢瞪她?
他以前是这样的吗?
好在一旁的桑明月也很快接话,“现在要回去吗,到京城天应当已经黑了。”
一行人收拾一番出发。
临走之前,陆晚柠在里头的桌子上给虎子留了一笔钱,叮嘱他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京城找自己,等他答应,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马车还在外头停着,一行人要走过去。
不得不说背地里不能说别人坏话,刚到马车旁边,陆晚柠就看到了洛璃和宴二。
她去宴家顶着的不是这张脸,宴二自然没认出她来,垮着张脸站在一旁。
至于洛璃,她先是认为自己如今被笔者跟宴二相处完全是祁青瑶在皇帝面前乱说的缘故。
她分明求的是与陈文简的婚事,怎么到头来却变成了这宴二。
她才不喜欢这种看上去就野蛮无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