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院子里,陆晚柠笑得温婉,一双眸子落在老夫人身上多了几分柔和。
这是整个陈家,除了姨母之外唯一对她存有过善心的人了。
她这人记仇,却也记恩。
当年她怀着孩子小产时陈夫人趁着陈文简外出不允许给她请大夫,想要生生耗死她。
虽说陆晚柠自己吃了药并不会如陈夫人的意,但当时不知她懂医术,领着郎中闯进她院子里拿着拐杖将陈夫人敲了一顿的老夫人在她记忆中依旧清晰。
她将自己手上的画卷展开,“那日凑巧遇见个书生在街上作画,我瞧不懂这些,只觉得画得甚是好看,想着老夫人喜欢这些,就托了那书生帮我画了副祝寿图,还望老夫人别嫌弃。”
老夫人嗔她一眼,“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有这份心便是极好的。”
年纪大了,老夫人的身子不好,厢房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没惊动她。
毕竟是腌臜的事情,陈夫人也没让二姑娘和三姑娘去,留了两人在这陪老夫人。
以至于几人都不知道外头刚刚发生了什么。
二姑娘嫉妒陆晚柠的容貌,每次瞧见她便忍不住刻薄,但当着老夫人的面,自是不能过分了。
只阴阳怪气道:“陆姑娘还真是有心了,可祖母房中挂着的都是些名家字画,这种不知名姓的书生作的画若是和那些名家字画放在一起……”
她停下,与三姑娘对视一眼,扑哧一笑。
老夫人扫了两人一眼,“名家字画自是珍贵,可这世上有才华之人未必都能名扬天下。”
到底是自己亲孙女,老夫人也舍不得训斥,笑呵呵地将祝寿图打开。
她刚要仔细瞧瞧这祝寿图,陈老爷便领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进来了。
陈夫人一眼就看到了陆晚柠,见她这副毫发无损的模样顿时瞪圆了眼睛。
她很清楚自己让人给陆晚柠下的药有多烈,若不与男人欢好,是绝不可能解了药性的。
脑子里电光火石的一闪,陈夫人看了看陆晚柠,又看了眼世子殿下,心中顿时已经有了猜测。
这世子殿下衣衫凌乱,脸颊上的伤痕说是被猫儿抓的,但她瞧着更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祁王府和陈府的距离并不算远,她很难不将世子和陆晚柠联想到一起去。
世子这般虚弱,定是陆晚柠趁着药劲逼迫了世子,而世子则压根不知道对他做出此等兽行的人是谁。
陈夫人越想心里越是激动起来。
先不说这世子对陆晚柠如今是个什么心思,寻到了打死还是带回王府里做妾,对她来说都是件好事。
谁不知道那祁王妃是乡野出身,野蛮霸道得很,陆晚柠进了祁王府,少不了要被一番磋磨。
况且世人皆知这位世子殿下曾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届时这病弱世子两腿一蹬归了西,兴许祁王夫妇还得让陆晚柠给他陪葬呢。
想到这,陈氏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陆晚柠拽到世子面前让他好好认上一认。
而陆晚柠的目光也在众人走进前厅的那一瞬间,落在了祁慕朝身上。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毕竟她不能让自己露出任何的破绽。
陆晚柠的表现极为自然,仿佛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祁慕朝。
虽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从他那一身华贵的衣裳和周身写满矜贵的气度上也不难看出,此人绝非寻常人。
但凡她当时有别的选择,也不会对这人下手,不过做都已经做了,眼下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祁慕朝的视线在前厅的姑娘们面上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落在陆晚柠身上,微微一顿,朝她扯出一个笑来。
这是个旁人看来十分友善的笑,但落在陆晚柠眼里,却让她整个人头皮一炸。
“世子快快请坐。”陈老爷恭恭敬敬地伸手邀祁慕朝坐下。
世子殿下身子虚弱,甚少外出,以至于京中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但见过他的人都说世子殿下除了好样貌之外还有着极好的脾气。
然而陈老爷在旁边心惊胆战了半天,总觉得这世子殿下扫视着他们陈家的眼神像是要直接将他们一锅端了似的。
阴沉吓人。
气氛有些古怪,陈老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一向很有主意的大儿子,希望他能来缓和一下气氛,与这世子殿下交谈一番。
此时他已经忘记了刚刚陈文简的做下的混帐事,只等着祁世子离开了再和他算账。
然而陈文简还没开口,陈夫人却已经将话题扯了过去。
“呀,这是晚柠给母亲准备的寿礼?”
陈夫人站在老夫人身边笑呵呵地将那幅画展开,“晚柠还真是有心了,知道母亲最喜欢这些字画,不知可是陆鸿山老先生的作品?”
老夫人自年轻时便十分喜欢陆鸿山老先生的字画,书房里挂着的多是他的作品。
可这陆鸿山的一个字都价值千金,想也知道陆晚柠不可能买得起。
她打定了主意让陆晚柠出丑,如她所料,祁慕朝的视线确实落在了陆晚柠身上。
而陆晚柠却始终不卑不亢,与陈夫人对视的那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恨意。
前世这人给她下药,妄想将她塞给陈府表亲的吴家二公子,那吴二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变态,连着虐杀了三任妻子,不用想也知道她若是嫁了过去会是什么遭遇。
阴差阳错之下她闯进了陈文简的院子,之后便成了陈文简的妾室,有了陈文简的维护,日子好过了一些,她也渐渐认了命。
却不曾想在陈文简中榜探花郎当日,陈母竟领着一群人将她绑起手脚,堵住口鼻,一场大火要了她的命。
“要怪就怪你生了这副狐媚子的模样,我儿子那是要娶丞相府的千金小姐的,那般贵女怎会甘心和你这样的人同侍一夫。”
在她期盼着陈文简能够回来救他时,临死前却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母亲,解决了吗?”
她便是这般不甘地咽了气。
将恨意吞下,陆晚柠缓缓道:“确实不是陆鸿山先生的作品,这祝寿图是晚柠不久前偶然在外遇见一卖画书生,觉得他的画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老夫人或许会喜欢,便托他作了这幅祝寿图。”
陈夫人顿时皱起眉头,“确实是有心了,不过晚柠啊,若是手里的银两不足,可以来问我支一些的,这种大街上售卖的字画,未免污了老夫人的眼。”
只听一旁传来一声轻笑,祁慕朝看向陈夫人,“陆鸿山先生当年家贫清苦,为给患病妻子治病也曾在街上售卖过作品,一幅画不过五十文,夫人可知他早期卖出去的那些字画如今多少金?”
他在帮陆晚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