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晓娥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她爸楼半城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个紫砂壶,正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那姿态,悠闲得很。
“回来了?”楼半城眼皮都没抬,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东西送到了?”
楼晓娥换了鞋,走到他跟前,点了点头。
“送到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爸,林医生说,他有空了就会上门来帮您看看的。”
“噗——咳咳咳!”
楼半城一口茶直接呛进了气管,猛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放下茶杯,指着楼晓娥,眼睛瞪得溜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什…什么玩意儿?上门?上门看什么?”
他脑子嗡的一下。
这丫头片子!
我他娘的是让你去问问那药酒的事儿!
怎么就给我约了个上门看病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楼晓娥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脖子,一脸的茫然和无辜。
“看病啊。”
她小声说。
“您不是…不是让我去问问林医生,说您身体不方便嘛?”
楼半城张着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身体不方便?
我是那么说的吗?
我是让你去打听药酒!药酒!
安德鲁要的能壮阳的那种!
他心里咆哮着,脸上却还得绷着。
“你…你是怎么跟林医生说的?”楼半城的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变调了,听起来尖尖的。
楼晓娥看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怵,但还是把去林凡家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没说出口呢,林凡就猜到了,然后我就说您身体不太好,想请他帮忙看看,他说可以上门来。我就替您应下了。”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地瞅着楼半城的脸色。
难道…难道不是让自己请医生上门看病吗?
是我想多了?
楼半城听完,脸上的表情跟开了染坊似的,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感觉自己的脑门子突突直跳。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就是想让女儿去问问那个林凡,他那大补酒能不能匀一点出来。
结果倒好,直接给自己安排了个“上门诊疗”!
这要是林凡真上门了,一搭脉,自己那点儿难言之隐,不就全给抖落出来了?
就在楼半城气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时候,楼母端着一盘点心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一见丈夫那副活像吞了苍蝇的表情,再看看女儿那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哎哟,这是怎么了?晓娥刚回来,你冲她发什么脾气?”
楼母把点心往桌上一放,不赞同地看了楼半城一眼。
她走到楼晓娥身边,拉起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
“晓娥也是一片好心嘛,你怎么还怪上她了?”
楼母转过头,对着楼半城,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
“再说了,晓娥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她哪里会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
“谁让你这个老头子自己拉不下脸去说!非要让晓娥一个姑娘去问!人家孩子能想到请医生上门,已经是很周到了!”
楼半城被妻子这一顿抢白,直接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
难道当着老婆孩子的面,说自己是想问那种…那种难以启齿的补药?
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这下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药酒没问到,反倒给自己约了个“上门服务”。
楼半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个头比两个还大。
他指着楼晓娥,又指着楼母,嘴唇颤抖。
“我…我让她去,是…是问问那个事儿!那个药酒!”
他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谁听见,但语气里的急躁却怎么也藏不住。
“不是让他上门来看!这要是上门了,万一…万一他看出来了,这让人怎么活?”
楼晓娥听得更糊涂了。
药酒?什么药酒?看出来什么?
她歪着头,不解地看着楼半城。
“爸,您到底想干嘛啊?您不是说,身体不舒服,想找林医生看看吗?”
她觉得委屈极了。
自己辛辛苦苦跑了一趟,还低声下气地求了人家,结果回来却被骂。
楼半城看着女儿那副无辜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想抓头发,又怕弄乱了发型。
只能使劲地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跺了跺脚。
“我是说,安德鲁!那个毛子专家!要的那个药酒能给我留下来点不能!”
他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试图让楼晓娥明白。
楼晓娥还是没明白。
毛子专家要的补身体的药酒?
她见过父亲喝过药酒啊,但感觉没什么用啊。
而且,就算是要药酒,直接问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这么拐弯抹角,还要请医生上门?
“补身体的药酒,您直接问不就行了?干嘛要请医生上门啊?”她耿直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楼半城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什么时候要请医生上门啦!
他就是眼馋林凡给毛子配的那种药酒而已。
结果这丫头倒好,直接把医生请家里来了!
这不等于告诉全世界,他楼半城那方面有问题吗?楼半城气得嘴唇都发白了。
“你你你…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开窍!”他指着楼晓娥,气得手都在抖。
“这事儿,能直接问吗?万一…万一问了人家给我留不了,或者问了人家知道我这个毛病,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楼母一看丈夫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在为那些“男人面子”上的事情犯愁。
她叹了口气,走上前,把楼半城按回椅子上。
“行了行了,别气了。”她瞪了他一眼。
“你自己说不清楚,还怪孩子没办好?”
“既然医生都说要上门了,那就上门吧。大不了…大不了你就说,是家里其他人有点小毛病,让他顺道看看。”楼母给楼半城找了个台阶下。
楼半城坐在椅子上,气呼呼地喘着粗气。
他知道妻子说的是个办法,但心里还是别扭得慌。
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想偷偷摸摸地弄点药酒补补,结果搞成了这样。
他看了一眼楼晓娥,女儿还是那副懵懂的样子。
楼半城心里又来气,又觉得无奈。
算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想喝口水顺顺气。结果茶水早就凉透了。
楼半城烦躁地把茶杯墩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去换壶热茶。”楼母说着,端起茶壶去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楼半城和楼晓娥。
父女俩相对无言。楼半城黑着脸,楼晓娥低着头,搓着衣角。气氛尴尬得像凝固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