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比的军营中,篝火架上的火焰腾腾燃烧,噼啪声异常清晰。
李斯站在营帐外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思绪万千。
“李斯大人,将军有请。”一名亲卫兵迅速前来禀报。
闻言,李斯眉头一皱,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但又不得不去。
在穿过不少营帐后,两人终于行至主帐处。
“李大人,请。”卫兵站于帐口处侧手示意。
李斯面色稳重,目光平静,拨帐而入。
主帐中,王齮坐于上位,尽显将军威严。
“将军深夜独邀,所为何事?”李斯缓缓坐下,平静问道。
他可是陪同着秦王而来的,如今王齮单独邀他谈话,此举本身就不妥,但没有办法,人家官比他大,他必须得来。
“唉…”
一声长长的叹气,不知是真的内心所发还是故意所为。
王齮叙述道:“眼下秦国朝堂风云变幻,各方势力相竞横立,如今王上又孤身在外,难免会受到歹人觊觎。”
“且王上亲政不久,根基薄弱,现在朝野内外,可都不太平。”
李斯浓眉一挑,语气坚定说道:“朝中内有太后垂帘,外有吕相辅政,秦国一片和谐,将军多虑了。”
王齮一上来就跟他谈论这种朝堂中的敏感政事,让他一时也摸不准对方的意思,只能官方官面回答了。
但王齮可不会这般容易就被李斯糊弄过去,他故作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起身问道:“我记得李大人,好像也是出身相府啊。”
李斯并不否认:“这还得承蒙吕相的抬爱,李斯才有机会涉足仕途,为秦国效力。”
“哦?那李大人如今又怎么会与尚公子在一起呢?”
王齮的意思很明显,现在朝中谁人不知秦王嬴政与吕相不和,你既然是吕不韦的人,又怎么会跟在嬴政的身边呢。
他此举就是想知道李斯的具体立场,到底是哪一边的人,这样才能更好地实行接下来的计划,做到万无一失。
但李斯聪敏机智,又岂会看不透他的意思呢?
“吕相乃是王上的仲父,效力于吕相,自然也是尽忠于王上。”
虽然李斯的回答滴水不漏,但他此番巧妙回话,在聪明人的眼中,实际上就足以说明他的立场了。
王齮稍微转身,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赞同道:“李大人此话在理。”
“只是本将军有一事不明,尚公子如此身份,又在这样敏感的时机,为何会出现在秦韩两国边界的武遂城中呢?”
不得不说王齮老谋深算、经验老道,在确定李斯的立场后,又想旁敲侧击地探出嬴政此行的目的。
这般故作轻松的问话,要是换做一般人可能就中套了,可惜他遇到的是李斯。
李斯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大儒荀夫子的入室弟子,也是后世大秦的相国。
“尚公子居于咸阳久矣,想出来放松一下,顺便看看秦韩交界处的大好风光,以待将来开疆扩土。”
“此时,恰逢臣下使韩归来,一同到武遂军营中一睹我大秦锐士的雄姿飒爽。”
李斯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跟着嬴政混了,他自然不可能说出真相,这样做不但自己的仕途全毁,就连自身的性命也会堪忧。
“哦,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巧了。”王齮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他当然可以听出来,这只是对方的敷衍之言。
“当是如此。”
李斯起身一礼道:“时辰不早了,就不打扰将军了,李斯告退。”
只是当他即将走出主帐门口时,脚步又停了下来。
“李大人之前曾言,效力于吕相也是尽忠于王上。”
后面的王齮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感情。
继续说道:“只是…李大人你只有一条命,想好如何护住两个人了吗?”
威胁,王齮这是明目张胆地威胁李斯,威胁朝廷命官,行为极其恶劣。
他的潜在意思就是告诉李斯,你要么保自己,要么跟着嬴政一起死!
对方这般张狂的话语与行为,让李斯的内心为之一振。
此时的王齮已经手握悬于腰间的剑柄,向着李斯一步一步走去。
感知到后背后传来的压迫感,李斯脸色凝重,目光幽黑,面对如此强势的王齮,他没有办法,也不敢赌,只有暂时屈服。
……
与此同时,军营的马棚处。
“数目如何?可清点完毕?”千长将领问道。
“禀千长大人,属下已尽数清点,数目与昨日完全一致。”负责看管马棚的士兵立马回应道。
这个结果让千长眼角一缩:“数目完全一致,如此说来…”
“斥候小队确实是在回营之后才…”
思量片刻后,高声问道:“司马啬夫,斥候小队今日带回来的车马放置何处?”
司马啬夫一脸懵逼,如实禀报道:“回千长大人,今日未曾见到外来车马。”
这回轮到千长蒙圈了,怎么可能会没有马车,哨兵都说了斥候小队带回来一队车马,那么它们到底去了哪里呢?
“吁~”
正当他想得入神之时,一道马叫的嘶鸣声响起。
他立刻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士兵正牵着一匹黑马从马棚中走了出来。
千长即刻提声问道:“深夜调马,所为何事?”
士兵低头拱手行礼:“回千长大人,属下奉将军之令,需要送一封急信出营。”
千长眉头一蹙,因为眼前的这名乃是王齮的亲兵,这事显然不同寻常。
“大秦律令规定,营门一旦闭合,没有战事,一律不可开启。”
“难道你不知道吗?”
士兵被问得有些紧张了,脱口而出:“这信是送往咸阳的,拖延不得!”
“送往咸阳?!”千长一惊,如今武遂并无战事,何事需要传信咸阳。
亲兵知道自己说露嘴了,立马改口道:“哦不,属…属下是说这是将军之命,要是延误了,属下只怕担待不起,还望千长大人谅解。”
闻言,千长沉思少许,也没有再为难他,毕竟这是一军主帅的命令,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自己也不敢硬拦,这可是违背军令之举。
于是伸手拍了拍士兵挑选出的马,夸赞道:“你很懂马,挑了一匹最快最好的马!”
说罢,转身离去,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