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村的清晨被压抑的痛苦呻吟撕裂,林婉摸索着走向临时搭建的诊疗棚,竹杖敲击地面的节奏愈发沉重。昨夜黑衣少女的虚影消失后,黑砂侵蚀反而加剧,已有患者的石化从四肢蔓延至脖颈,如同被时间定格的石像。苏瑶守在棚外,手中捧着最后几株血色山茶花,花瓣上凝结的露水泛着诡异的紫意。
“这样下去,不出三日,所有人都会变成活尸。”苏瑶将花茶递给一位抽搐的孩童,山茶花在水中迅速枯萎,“普通治疗对黑砂完全无效,必须找到切断它与地脉联系的方法。”林婉沉默不语,指尖轻轻抚过患者硬化的皮肤。突然,她的竹杖重重顿地,杖身微微震颤——在掌心与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看”到患者三天前在井边打水的场景:黑色砂砾顺着绳索爬入木桶,井水泛起涟漪的刹那,倒映出黑衣少女空洞的眼眸。更可怕的是,患者内心的恐惧、绝望,甚至对死亡的渴望,都被黑砂贪婪地吞噬,化作滋养其生长的养分。“我知道黑砂的弱点了。”林婉猛然抬头,盲眼中闪过决然,“它依赖情感波动存活,尤其是负面情绪。”
苏瑶瞳孔骤缩:“但我们根本无法阻止村民恐惧!除非...”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林婉摸索着取出锈迹斑斑的银针。失去星纹加持的银针早已褪去神性,却在林婉指尖微微发烫。“共情脉诊。”林婉将银针轻轻刺入自己手腕,“当年初代仙医为追求力量剥离情感,而我...要反其道而行之。”
第一针落下,林婉浑身剧烈颤抖。她强行将银针探入患者心口,刹那间,患者毕生的苦难如汹涌洪流注入她的意识:幼年丧亲的悲痛、中年丧子的绝望、病痛缠身的煎熬...所有负面情绪在她体内翻涌,指尖开始出现晶化征兆。但与此同时,她清晰“看”到黑砂在恐惧的冲击下蜷缩成团,露出了脆弱的核心。
“林姑娘!停下!”苏瑶冲上前想要阻止,却被林婉挥手喝止。第二针、第三针接连落下,更多患者的记忆与痛苦涌入她的意识。林婉的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溢出鲜血,却精准地将银针刺入患者穴位。当她拔出最后一根银针时,患者硬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鲜活的血肉——黑砂在强大的情感冲击下,被迫从经络中逸出。
然而代价是惨痛的。林婉的指尖已经完全晶化,如同镶嵌在手上的紫色宝石。更可怕的是,过度的共情让她的意识濒临崩溃,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她踉跄着扶住诊疗台,却在触碰到散落的黑砂时,发生了惊人的异变:晶化的指尖与黑砂接触的瞬间,砂砾竟开始分解,化作无害的尘埃。
“原来如此...”林婉喘息着笑出声,鲜血顺着嘴角滴落,“黑砂吞噬情感,而我的共情之力,就是它的天敌。”苏瑶看着她逐渐透明的指尖,眼中满是担忧:“但你每治疗一人,就会承受成倍的痛苦,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住!”林婉摸索着将晶化的手指按在苏瑶掌心:“还记得初代道侣说的话吗?医道的代价,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夜幕降临,林婉的“共情脉诊”传遍全村。越来越多的村民主动来到诊疗棚,他们看着盲眼游医颤抖着下针,看着她因承受巨大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眼中既有感激,也有不忍。当林婉为第一百个患者完成治疗时,她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苏瑶冲上前抱住她,发现她的耳后也开始出现晶化迹象,意识却仍保持着清醒。
“去初代实验室...必须找到黑砂的源头。”林婉将晶化的手指按在地图上,准确无误地指向北方,“我在患者的记忆里看到了,黑衣少女的核心就在那里,她想要借黑砂完成最后的复仇。”苏瑶握紧拳头,将剩余的山茶花小心收好:“我去准备行囊,天亮就出发。但你...”她看着林婉逐渐透明的身体,声音哽咽,“答应我,活着回来。”
林婉摸索着捡起竹杖,杖身的晶化纹路与黑砂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她的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从成为医者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这一次,就算坠入黑暗,我也要为村民们找到光明。”而在村外,地脉深处传来阵阵轰鸣,黑砂凝聚成巨大的蛇形虚影,吐着信子,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