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泽脸上的笑容倏然敛去，眸光转冷，寒意刺骨。
“是吗？”
他不再多言，只是打了个响指。
暗中跟随的宋府甲士立刻从阴影中现身，三下五除二便将王二捆了个结结实实，连同周围几个看热闹看得起劲，此刻想溜却被拦下的摊主，一并控制起来。
符泽环视一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符泽连大骊王朝都敢闯上一闯，自然不会怯于跟什么皇室叫板。有些人，手伸得太长了。”
他微微眯眼，心中念头转动。
这些谣言隐隐开始污浊他的人皇气运，这就触及了他的底线。寻常小喽啰，绝无这等手段和眼力，能够精准地干扰到气运层面。
这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甚至可能牵扯到大隋朝堂，乃至修行宗门。
符泽目光扫过地上抖如筛糠的王二，以及那几个面无人色的摊贩，语气依旧平淡。
“本皇子在大隋，并无旧怨。若说有些许不快，也不过是与当朝太子高稹及其宗亲有些误会罢了。”
他这话一出，那几个被扣下的黑市摊贩中，一个机灵些的汉子立刻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
“殿下饶命！殿下明鉴啊！小的们……小的们也是被逼无奈！那些通缉令，是有人硬塞给我们的，说若不张贴散播，就叫我们在这黑水街再也混不下去，甚至小命不保啊！”
另一个也颤声附和。
“是啊殿下！我们都是些混口饭吃的苦哈哈，哪里敢跟贵人作对？都是他们逼的，无论好坏，我们不照做，转头就可能横尸街头啊！”
符泽心下了然，嘴角噙着一丝冷冽。
好一个高稹！
自己、护佑白霜王朝百姓的声名在外，大隋即便心有不愿，表面上也得依着礼数，大开城门，将他迎入神京。
可明面上不好动手，暗地里便使出这等下作手段，煽动民怨。
一旦神京百姓对自己一行人心生怨怼，群情激愤，那他们自行离去，高稹也能落得个顺应民意的好名声。
只是，他们算漏了一点。
符泽能清晰感觉到，随着这些谣言的散播，他身上那原本磅礴浩荡的人皇气运，竟真的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浑浊。
“罢了。”符泽摆了摆手，对着那几个黑市之人。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尔等记住，若有下次，休怪本皇子手下无情。”
那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叩谢。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再也不敢了！绝不敢了！”
说罢，在宋府甲士的驱赶下，仓皇逃窜，眨眼间便消失在街角，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待闲杂人等散去，陈平安这才凑上前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与愧疚。
“符大哥，都怪我给你添麻烦了。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符泽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无妨，此事与你关系不大，我另有计较。”
他目光深邃，望向皇城方向，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一直默不作声的稚圭，此刻却忽然开口。
她与符泽有契约相连，对符泽身上气运的微妙变化感知最为清晰。
她那双漂亮的凤眼之中流光闪烁，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
“符泽，那高稹如此不识抬举，要不要本姑娘替你走一趟，好好‘敲打’一番他们皇室宗亲？保证让他们哭爹喊娘，再也不敢动歪心思。”
她口中的“敲打”，怕不是简单的教训一番，而是蛟龙之属的雷霆手段了。
“不必。”符泽干脆利落地回绝。
杀鸡儆猴固然痛快，却也容易将事情彻底推向无法挽回的境地。
他此行来大隋，本意是休养生息，而非四处树敌。
他看向陈平安与稚圭，缓缓开口。
“我们来这大隋王朝，本就是为了图个清静，休养生息。既然这神京城内不太平，我们便换个地方，也无需只留在一处。”
稚圭冰雪聪明，立刻领会了符泽的言外之意，她眼波一转，巧笑嫣然。
“说得也是。这神京虽繁华，却也喧嚣。我倒是知晓，这大隋王朝境内，有些地方虽然偏僻，但民风淳朴，山水清幽，最适合调养身心。不如趁着如今有些空闲，去好好感受一番当地的风土民情，岂不美哉？”
陈平安听得一头雾水，看看符泽，又看看稚圭，不太明白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向来听从符泽安排，此刻闻言，立刻自告奋勇。
“符大哥，稚圭姑娘，若是要远行，我可以为二位驾车！”
稚圭嫣然一笑，随手便朝着城外一个方向遥遥一指。
“那便有劳平安了。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走便是。”
陈平安应了声，便去寻了马车。
待到备好一切，依着稚圭所指的方向行了半日，眼前的景象却让陈平安愈发不解。
马车驶出神京繁华之地后，道路渐渐变得崎岖，人烟也愈发稀少。
最终，当马车停下时，展现在三人面前的，并非什么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而是一片广袤的荒地。
此地位于王城之外，土地贫瘠，放眼望去，尽是些低矮的茅草与光秃秃的土丘，与神京城内的金碧辉煌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上，竟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简陋的村落，依稀可见袅袅炊烟，偶尔还有几声鸡鸣犬吠传来，昭示着此地并非全无人迹。
这些凡人，竟在这般贫瘠之地，艰难地休养生息。
车轮碾过崎岖不平的土路，扬起阵阵尘土。
陈平安掀开车帘一角，望向窗外，只见道路两旁，三三两两的行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带着一种长久饥饿与劳顿留下的麻木。
瘦小的身影在荒凉的背景下更显单薄。
他心中猛地一揪，瞬间明白了符泽为何在出城前，只吩咐他寻一辆最普通不过的马车，连车夫都未曾雇佣。
若是驾着华盖马车，前呼后拥而来，在这般景象面前，该是何等刺眼。
车厢内，稚圭起初还嘟囔着这破车如何颠簸，坐得她骨头都快散架。
可当她透过车窗，看到那些在贫瘠土地上挣扎求生的身影，看到那些枯槁的面容，抱怨声便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悄然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