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协主席办公室的窗户半开着，初夏的风裹挟着栀子花香飘进来。潘莉将一杯刚沏好的茉莉花茶推向吴欢，青瓷杯底在红木茶几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
\"累了吧？\"潘莉的目光落在吴欢鬓角新添的几丝白发上。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干部，如今眉宇间已有了岁月沉淀的痕迹。
吴欢双手接过茶杯，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茶汤清澈透亮，几朵洁白的茉莉在杯中舒展。
\"累。\"他抿了一口，任由茶香在唇齿间流转，\"有时候半夜醒来，要愣几秒才想起自己睡在哪里。\"
窗外的知了声忽远忽近，又是一个夏天。
\"何金锋退休那年，很多人都以为你会被打入冷宫。\"潘莉从茶几下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没想到你反而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吴欢放下茶杯，杯底在茶几上留下一圈水渍。\"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不是一句空话。\"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上，\"每到一个地方，总想给老百姓留下点什么。\"
潘莉轻轻颔首，起身走到书架前。她的手指在一排烫金封皮的档案册上逡巡，最终抽出一本蓝皮册子。
\"沈国华书记上任第一天就调阅了你的履历。\"她翻开内页，指尖点在一段批注上，\"看这里。\" 吴欢倾身看去，只见沈国华遒劲的字迹写道：\"此人在周秉义案中展现的政治担当，正是当前改革最需要的品质。\"
\"听说沈书记是学院派？博士生导师？\"吴欢问道。
潘莉合上册子，唇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位新书记在基层调研时用过的化名，比你我参加过的会议都多。\"她突然压低声音，\"他让我转告你，下周的省委常委会，会重点讨论临州港扩建项目的招标问题。\"
吴欢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临州港，余金贵经营多年的地盘，也是\"海鸥案\"最后一块未解的拼图。
\"对了，\"潘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余金贵托我转交给你的。\"
信封里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余金贵站在建设中的临州港码头，身旁是同样年轻的周正阳。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真相，往往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吴欢起身告辞时，潘莉突然叫住他：\"沈书记让我提醒你，\"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窗外，\"最近临州那边，风雨欲来。\"
走出政协大楼，吴欢抬头望了望天。六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万里无云。
第二天上午，东吴市自贸区举行奠基仪式。吴欢握着系着红绸的铁锹，在镜头前铲下第一锹土。比骄阳更灼热的，是观礼区传来的欢呼声——那些曾经举着横幅抗议征地补偿的渔民，如今戴着\"新市民培训\"的胸牌站在前排。
\"吴书记。\"老渔民陈阿大挤过人群，捧着一个褪色的贝壳盒子，\"这是我家渔船最后捞上来的江珠...\" 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七枚锈迹斑斑的子弹壳，每一枚的底火处都刻着细小的海鸥标记。
远处，江海集团的巨幅LoGo正被起重机缓缓卸下。 自贸区政务中心的大屏幕上，实时跳动着通关数据。
吴欢的目光停留在\"异常延迟\"的红色数字上：37.2%的进口医疗器械卡在检疫环节，这个数字是相邻自贸区的三倍有余。
\"系统显示都是正常流程耗时。\"海关关长调出后台记录，光标却刻意避开了某个加密文件夹
。吴欢注意到他西装袖口别着的纽扣——江海集团十周年纪念款。
\"那就现场走一遍流程。\"吴欢突然拿起办公桌上的进口心脏支架样品，\"现在报关，全程录像。\"
三小时后，当支架被检出\"放射性超标\"时，吴欢当众拆开原厂包装，取出德国质检部门出具的认证文件。
\"请提供今天参与检验的人员名单。\"他对面色惨白的卫检科长轻声道，\"还有你们科室最近半年的外勤记录。\"
次日清晨，海关休息室的储物柜里发现七套未拆封的进口检测设备——它们本该在三个月前就投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