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日落日升。
今天是七月初七,七夕。
杜二今天收获很大,运往邙岭的粮食、铁器一车又一车。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又有云:穷则变,变则通。
六月初一场大雨后,杜二发现有许多村民到邙岭挖吃食,找蘑菇。
抓了几人,一问方知都是偃师人。
偃师可没巩县的村民那么好命。
三四月份青黄不接,为了换点吃的,欠了一屁股的债。
上半年大旱导致五月份严重歉收,留下饿死也不能吃的种子,剩下的都不够吃到秋收。
然而村民一年之中,最怕的便是本地头役对夏秋两税的催征。
明中后期形势急下,北有鞑虏犯边,西有流寇,巨额军饷和腐败贪墨,导致赋役繁重,逋赋数额巨大。
由上到下,保障钱粮足额征收成为州县官员的第一要务。
此时粮里制度渐衰,胥吏差役肆意欺侵,二者皆不堪用。
而头役则凭借对钱粮征收流程和账簿细目的熟悉,逐渐成为税银官收官解中的主要执行人和实际操控者。
在看柜收银之外,头役还参与到催科比限、包征包赔、倾销银锭、兼任库役、解运粮银、科派公费等众多州县事务。
这些职能原本并非头役所有,但田赋征收事务繁多,科举出身的州县正堂又大多不谙钱粮之事,为求省事方便而赋予头役诸多权责,致其职能渐趋扩大。
因此而形成的包揽局面也成为“头役之害”的渊薮。
州县官员的第一要务和责任一旦变为保障钱粮足额,便是民风败坏的开始。
这些头役有三大害。
其一:棍徒包揽。州县征收田赋时头役常借职务之便损公肥私,为完成任务而更加变本加厉催征,动用私刑。
其二:墨帖私收。州县征收粮银的登记簿称为“赤历”“官簿”或“红簿”,而不法头役私收粮银的簿册因无官方加盖印信而被称为“墨帖”。
此类头役以“墨帖”私收税银,又以“私流水”欺瞒纳户,最终将所欠逋赋的负担再次转嫁于民。
而州县官员与之上下串通,最终导致国家正赋短缺且粮户深受赔累之害。
其三:篡改账目、剪边换锭。头役在州县田赋征收中负责填注簿籍、勾销赤历,其借此机会收多写少、收少写多,在账簿上大做文章。
如此一来,富民变中农,中农变饥民,饥民变流民。
杜二被巩县知县榜文,已沦为土寇,也是破罐子破摔,此刻听了这些偃师饥民的诉苦,大怒,让饥民带路去寻头役和恶绅,前往报仇。
接连攻破偃师几个村子的富户宅院,杀了富户为饥民解气,抢了米粮、布匹、铁器、骡马无数。
又开仓放粮,偃师众多饥民为了能有口吃的,附从上山者多达千人。
杜二找对了方向,发现了暴富的最快办法,一呼百应,一个月间又壮大起来,在邙岭中伐木扩建寨堡。
七夕,也是周业雨满月的日子。
也许周业雨的气运真的很金贵,一大早,周怀民就收到宋斌带来的好消息。
周怀民和格物堂众人到武器坊查看,武器坊被宋斌又扩了一个场地,都快挨着玻璃大棚。
盖了一个大型的冷却窑,及一个形状特别的瓷窑。
此瓷窑两头长,中间窄,不是窑场那边烧制日用瓷器,主要烧制超长的模具。
周怀民道:“宋斌,你说说,你是如何研制车轴的?”
宋斌引着众人查看模具,言道:“我们也总结了一下,主要有三个原因。”
“其一、我们请教了许多窑工老师傅的经验,向他们学习。”
“其二、我们得到了东家的支持,有了大的场地,盖了需要的窑,成功烧制出了耐高温的陶瓷空心铸造模具。”
“其三、我们请教了冶铁坊那边的德平大伯及工匠,学会和掌握了铸造退火技术。”
周怀民听了点点头,很好,最起码掌握了初步的热处理技术。又拿起旁边的一个铁锤,敲了敲铁质车轴,声音清脆,金性十足。
“这是铁锭直接铸造吧?有没有锻打成钢?”
宋斌道:“是铁锭直接铸造,铁锭锻打便成钢,钢不能熔,没法铸。”
周怀民听了,摇头道:“那不行。我要的是空心钢管,铁锭是生铁,直接铸造肯定不能用,板车要能接受颠簸路面的冲击、和重物的压力长期弯曲,生铁又硬又脆,肯定不行。”
旁边的谭向道:“东家,锻打可成钢。”
周怀民道:“不行,锻打效率太低,我们车轴的成本就会很高。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可以试一下,就是把生铁的铁锭再熔成铁水,往铁水中鼓风,应该可以直接变成钢。这其中的核心环节就是温度和耐高温的通风管,这些冶铁坊那边都有经验,你们学习一下。苏绍喜,你也和宋斌一块来做。”
苏绍喜问:“我不在制墨坊做了吗?”
周怀民道:“你不是已经教会了工匠么,让他们做就行,你在那岂不是浪费人才。”
苏绍喜嘿嘿一笑,听出来这是在夸奖他,信心满满,一口答应。
周怀民道:“苏绍喜,宋斌,这件事非常重要。你们再仔细研究研究,需要啥和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今天周昌宽为孩子办满月宴,周家沟的亲族们都随了礼,周怀民也随了二十两银子。周昌宽有底气,在家门口的村道上整整摆了三十桌的宴席。
周怀庆见周怀民坐定后,还在四处张望,笑道:“你不要心急,马上上菜。”
娘家人都坐在院里的主桌,昌宽娘拉着不太情愿的禹允贞,到主桌旁介绍道:“各位亲家,这便是救了秀和小雨的允贞,咱农会的禹大夫。”
娘家人闻听,这是救命恩人啊,不然喜事变丧事,娘家人多抬不起头。
慌忙让座,拉着允贞的手坐下,聊起家常。
“一直听总会的禹大夫,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看这小脸长的,多标致。”
“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
禹允贞一个人都不认识,坐立不安,慌乱间正迎上前来寻的周怀民冲她招手。
她赶紧跑过去,周怀民笑道:“在这里坐着难受吧。”
娘家人看到周怀民,喊道:“周会长!”
在昌宽娘惊愕之下,娘家人招呼周怀民来坐。
亲家母道:“周会长!我是刘家沟单氏,我今天来不光是参加喜宴,还带着全村人的心里话,想问问周会长,我们刘家沟可有哪里得罪了周会长?为何整个巩东只有我刘家沟不办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