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待着,终究无法将知识变现。
那几株晾干的止血草,安静地躺在角落里,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必须去镇上的集市看看。
陈平安打定了主意,开始琢磨如何说服父亲陈山。
直接说要去卖草药,肯定不行,一个六岁孩子,前几天还“痴傻”,突然要去卖药,太过可疑。
傍晚,陈山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满身疲惫。
李秀正在灶房忙碌晚饭。
瞅准时机,陈平安跑到陈山身边,拉了拉他粗糙的衣角。
“爹。”
陈山放下锄头,抹了把汗,看向儿子:“嗯?啥事,平安?”
眼神带着询问,陈平安努力挤出最天真无邪的表情,指着门外:“爹,明天…是草市的日子吧?”
原主的记忆里,附近的小镇每隔几天就有一次“草市”,是周边村子买卖东西、互通有无的主要场所。
陈山点了点头:“是啊,逢三逢八是集,明天正好初八。咋了?”
“我想…跟爹一起去看看。”小脸上写满了渴望,“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镇上呢,听说可热闹了。”
陈山眉头皱了起来,蹲下身看着儿子:“去镇上?路远着呢,你身子刚好,走不动道。再说,镇上人多眼杂,万一冲撞了贵人咋办?”
语气里满是担忧和不赞同。
“我就跟着爹,一步都不乱跑。”陈平安赶紧保证,小手紧紧抓着父亲的胳膊,“就看看,看看镇上是什么样子,好不好嘛,爹?”
软糯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一双眼睛期盼地望着陈山。
看着儿子与往日呆滞截然不同的灵动模样,陈山心里那点不忍又占了上风。
这孩子大病一场后,似乎真的懂事了不少,也活泼了许多。
或许…带他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旁边的李秀也听到了,从灶房探出头:“去镇上?平安身子行吗?”
“娘,我行。我就跟着爹。”陈平安立刻转向母亲,寻求支持。
李秀看了看儿子渴望的眼神,又看了看丈夫犹豫的神情,也有些心动。
“当家的,要不…就带他去一趟?咱们也正好去扯块粗布,给孩子做件新衣裳,他这身都快穿不下了。”李秀找了个由头。
陈山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些无奈:“行吧。不过说好了,到了镇上,必须紧紧跟着我,不准乱跑乱说话,听见没?”
“嗯嗯。听见了,谢谢爹,谢谢娘。”陈平安心中一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太多,只是用力点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透。
陈平安就被李秀叫醒,穿戴整齐(依旧是打补丁的旧衣服,但稍微干净些)。
陈山则将那几株晾干的止血草,用一根草绳小心地捆好,别在了腰间的布袋里。
“爹,带这个做啥?”陈平安明知故问。
陈山憨厚地笑了笑:“顺道带去看看,能不能换几个铜板。换不到也没事。”
他显然没抱太大希望。
吃过简单的早饭,父子俩踏上了前往镇子的土路。
小河村离镇子有七八里路,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确实不近。
陈平安咬着牙,迈着小短腿紧紧跟着父亲的步伐。
幸好这具身体虽然虚弱,但底子似乎还行,加上他暗中调动微弱的内息(图书馆中找到的最基础的呼吸吐纳法门,效果聊胜于无),倒也能勉强跟上。
一路无话,主要是陈山性格本就沉闷,陈平安则在默默观察着沿途的景象,并将之与脑海中的信息对比。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镇子的轮廓。
与小河村的破败不同,镇子明显要规整许多,虽然房屋大多也是土木结构,但显得更密集,也更有生气。
进入镇子,街道两旁开始出现零星的铺面,有卖油盐酱醋的杂货铺,有打铁的铺子,还有几家卖力吆喝的包子摊。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食物香气和人声混杂的气味。
今天是草市的日子,镇子中心的一片空地上,早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各种各样的摊位挤在一起。
卖自家种的蔬菜瓜果的农人。
挑着担子卖针头线脑、劣质布匹的小贩。
牵着鸡鸭猪羊等待买主的村民。
还有一些简陋的摊位,摆着草药、兽皮、或者一些粗糙的手工制品。
讨价还价声、吆喝叫卖声、孩童的哭闹声、鸡鸣狗吠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幅鲜活而真实的古代集市图景。
陈平安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努力将这一切都记在心里。
这就是大夏王朝最基层的商品交易场所。
简陋,原始,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注意到交易大多是以物易物,或者使用最基础的铜钱,很少见到碎银子。
商品的种类也很有限,大多是生活必需品。
“平安,跟紧了,别走丢了。”陈山不时回头叮嘱,生怕儿子在人群中走散。
“知道了,爹。”陈平安应着,目光却在那些草药摊位上逡巡。
他看到好几个摊位都摆着草药,但大多是常见的、炮制粗糙的药材,种类也不多。
陈山领着他,先是去布庄扯了块最便宜的粗棉布,然后似乎想起了腰间的止血草。
“走,平安,咱们去那边问问。”陈山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看起来规模稍大的草药摊。
父子俩走了过去。
摊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留着两撇油滑的小胡子,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精明。
摊位上摆放的草药种类稍多一些,还放着几个贴了标签的瓦罐。
“老板,问下,这草药收不收?”陈山从布袋里掏出那捆止血草,有些局促地递了过去。
那老板瞥了一眼,连手都懒得伸,撇了撇嘴:“止血草?这玩意儿漫山遍野都是,不值钱。拿走拿走。”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陈山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陈平安拉了拉父亲的衣角,示意他算了。
正准备离开,那老板却又上下打量了陈平安几眼,阴阳怪气地笑道:“哟,带着个小娃娃来卖草药?怎么,指望这几根破草发财啊?小娃娃,你懂啥是草药不?”
这话带着明显的嘲讽,引得旁边几个闲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山脸色涨红,想要发作,却被陈平安暗中拉住。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陈平安没有理会老板的嘲讽,目光却快速扫过对方的摊位。
他在观察。
观察那些药材的摆放,观察瓦罐里的东西,观察老板处理药材的习惯。
脑海中的图书馆在快速运转,将眼前所见与储存的知识进行比对。
很快,他的目光定格在摊位角落里一小堆正在晾晒的、黑乎乎的药材上。
那种药材他认识,是何首乌的块根,有补肝肾、益精血的功效。
但…
处理方法似乎不对。
图书馆的资料显示,何首乌需要经过特定的炮制(如九蒸九晒,或用黑豆、黄酒炮制)才能去除其毒性,发挥最佳药效。
而眼前这些,只是简单地切片晒干,甚至有些还带着泥土,晾晒的地方也过于潮湿。
这样的何首乌,药效大打折扣不说,甚至可能带有一定的肝毒性。
机会来了。
深吸一口气,陈平安抬起头,用一种似懂非懂、带着孩童好奇的语气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
“叔叔,这种黑乎乎的草根,我阿爷说…好像不能就这么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