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电总局,审核厅。
大屏幕里。
当手枪和惊堂木被一并拍在桌子上。
当姜闻饰演的张麻子大声质问道:“这个,加上这个,能不能站着把钱挣了?”
饶是韩三坪在影视圈摸爬滚打一辈子,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全身狂起鸡皮疙瘩。
一股电流直冲天灵盖。
毕竟在那个时代长大的人,很难不视教员为信仰。
而教员提出最着名的理论之一——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把斗争的必要性提到最高优先级的同时,也道尽了资本和反动派的软弱。
没有枪,你永远只能跪着求对方施舍。
但有了枪,再加上拔枪的勇气,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所以是这样站着赚钱的嘛?
韩三坪倒是不觉得意外,这确实是当前情况下的最优解。
反倒是张潇辰年纪轻轻,就能把问题看得这么透彻,让他颇感意外。
到这,《让子弹飞》在他眼中已经不是单纯一部电影了。
这是艺术!
甚至,韩三坪都不免有种感觉,让这部电影结束在这也挺好。
因为这个开头,实在是太完美了。
完美到他想象不出后面还能怎么超越和发展。
但现实,并不会因为韩三坪的想法而发生变化。
电影还在自顾自的往下播。
张麻子让六子把藤蔓遍生的冤鼓解放出来,好让有冤的都来诉冤。
汤师爷连忙上前制止,说的话也很耐人寻味:
“哪有冤啊?谁敢有冤啊?”
“这都一百多年了,你要真把鼓露出来,不定要出多大冤呢!”
所以他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只是他的屁股,早就歪到了权贵那边。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终于,六子使出全身蛮力,冤鼓被释放出来。
只是因为用力过猛,冤鼓没能平稳落地,开始在街上翻滚着一路向前。
倒是有一帮人围着鼓跑,甚至这冤鼓还追着某个店小二。
但别说敲鼓了,碰都没人敢碰一下。
可不就应了汤师爷那句【谁敢有冤】么?
这时,前面露过一面,黄四郎手下团练教头武举人出场了。
店小二因为躲避冤鼓,不小心撞撒了武举人的酒。
于是他把店小二当成皮球,不断将对方凌空踹向冤鼓泄愤。
最后一击,将鼓面都给撞破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鼓终于是响了,响了那便是有冤情。
有冤那就得伸冤!
升堂!
结果在官堂,居然是被打得吐血的店小二,反过来给武举人喊冤:
“不是我冤,是武举老爷冤,小的不长眼,在躲鼓的时候碰撒了武举老爷的酒,害得武举老爷没有了胃口,小的应该给武举老爷赔礼!”
说完,还duangduang的给武举人磕头。
这可把看戏的张麻子给气够呛,重重的把枪拍在桌上,直接就让武举人跪下。
武举人当然不跪,他可是跟黄四郎混的,在鹅城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一个跪着要饭的县长,也配让他跪下?
于是张麻子拿起手枪,瞬间上膛,再度拍在了桌上:
“跪不跪?”
这回武举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干脆利落的跪了。
看到这,韩三坪也是会心一笑。
刚还提到敌人的软弱性,张潇辰这小子可不就用隐喻表达出来了!
什么,你说这电影是姜闻拍的?
可剧本是张潇辰这家伙写的嘛!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让子弹飞》真正强在什么地方。
如果把《让子弹飞》的成功量化为一石,那张潇辰的剧本直接就占了八斗,导演姜闻得一斗,其余所有演员和幕后人员共用一斗。
说到张潇辰,这小子在《让子弹飞》报审的时候,居然填了个喜剧片。
喜剧喜剧,这就是他说的喜剧是吧?
倒不是说剧情哪哪不好笑,而是三爷看得太认真。
看得太认真,所以想的有点深。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是武举人的前倨后恭,还是店小二道歉磕头的滑稽,乍一看确实引人发笑。
这还没算葛尤饰演的汤师爷,腔调、念白、面部微表情,都太到位了,简直就是搞笑担当。
所以说喜剧确实是喜剧。
韩三坪甚至能想象到,电影上映后影厅此起彼伏的笑声。
尤其是武举人这个干脆利落的下跪,可太有喜感了。
观众绝对喜欢。
但《让子弹飞》绝对不是一部单纯的喜剧,其隐藏在喜剧底下的,是很深刻的政治寓言。
其实剧情发展到这,主线已经很清晰了,张麻子就是要跟黄四郎碰一碰。
就像他说的,谁有钱挣谁的!
鹅城最有钱的,自然就是黄四郎嘛!
还没等韩三坪脑补出张麻子和黄四郎一会即将发生的恩怨情仇。
剧情再度把韩三坪震撼得目瞪口呆。
同时也让韩三坪看到了张潇辰的野心。
土匪和权贵智斗?
小了!格局太小了!
总不能张麻子真的只是不满三七开吧?
那可太low了!
必须得是一个极大,极宏伟的命题,才配得上前面振聋发聩的开篇啊。
只见围观群众正嘻嘻哈哈看热闹,见张麻子出来,立马跪地大喊:“青天大老爷!”
而张麻子却朝天放了一枪,并大喝道:
“起来!不准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