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出去的钱财,嘉明帝收下了,但转头就送了好些赏赐过来,不是金银,也是造办处献上的精巧玩器、玉翠首饰。
金财财喜欢珠宝首饰,但如今的头面首饰个个十足真金,好看是好看,也是真的重。
所以再喜欢,也是拿在手里把玩比较好,平时头上只戴着几样金钗珠玉,在时下人眼中,作风堪称朴素了。
她最常戴的还是?髻,上面插戴红宝石顶簪,正中的挑心是金镶玉的王母驾鸾图样,前面的分心和满冠皆无,只围了一条宽宽的珠花发箍,黑底满绣花纹,耳朵上是红玉坠子。
看起来慵懒别致,并不繁复。
本来就在养病,何必打扮的太过隆重呢?
病了这么久,加上外面随时有可能爆发大小规模的病疫,金财财对医术产生了兴趣。
祁贵妃久病成医,加之在边城的时候,也曾学过些金创科的知识,因此勉强算作是有一定基础,便问王太医要了一些自学需要的书籍名录。
给她日常诊脉的王守中王太医,家学渊源,几代行医,金财财感觉有了他的调理,身体恢复速度都加快了。
所以闲来无事看看医书,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还别说,以前看古文只觉得佶屈聱牙,难懂得很,如今有了一点基础之后再看,竟然就看进去了。
吉祥殿岁月静好,宫女太监都各司其职,其他殿里不是缺人就是主子受伤,乱了好几天才恢复原样。
后来金财财得了赏赐,各殿都去打探,得知是贵妃捐献了体己帮助灾民,不管是受伤还是心情不好的,都上赶着表现了一番,也捐了不少财物。
这股子风潮还蔓延到了别处,各位已经成年开府的皇子和四品以上的官员也都纷纷慷慨解囊。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嘉明帝也都有嘉赏。
尤其民间的豪富之家,也都在城中设立了粥棚,总体来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少遭受屋舍损坏的百姓,都参与了搜救和重建,也能获得一些米粮,总体来说,情况还算平稳。
嘉明帝看到了贵妃的医书,也跟着翻了翻,见她加了书签的部分都在暑热和瘟疫上面,也了解她的忧心。
“贵妃体恤百姓,是善心之人,朕已经着太医与有名望的医术大家开了方子,从各地紧急运来草药,为参与救援的人发了药包。”
当然,不能普及给每个人,毕竟草药和运费都是支出。
金财财点头,“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不易了。”
转而又道,“不破不立,有些房舍不大安全,倒了之后可以做工建设新房。”
嘉明帝摇头失笑,觉得贵妃进宫已久,有些天真了。
外头的百姓多的是一日出工,便赚的一日的饭食,如今家也没了,得什么时候才能建出来房子呢?
金财财哼了一声,“陛下也觉得我是那种‘何不食肉糜’之人?若不是太祖有训,后宫不得干政,我这里现成的天大好主意,足够陛下给我个小官儿做做了。”
皇帝看了看她不服气的模样,脸上都多了些红润,不禁一笑,哄她,“你说,朕听听,看看这个天大好主意有多好,是否采纳由朕决定,不算你干政。”
“这有何难?”金财财道,“我可是想了好些年了,到底如何解决震后重建的事情,也是前不久地龙翻身后才悟出来的。”
金财财便说起了前情,“前些年我宫里放出去的管嬷嬷,攒了几十年的俸禄银子和赏赐,才在南城买了个小院子,收租过活。”
“京师是最繁华的城市,在此居住营生的人也最多,所以房舍价格很高,有人花钱都找不到合适的住处,而平民百姓住不起很好的房子,空有地方却盖不起坚固的房舍,若是朝廷牵头,招收民间百姓为盖房的工人,盖好的屋舍便分给他们,另外还有饭食和工钱,岂不是一举两得。”
嘉明帝慢慢听着,“朝廷可出不起这么多银子。”
“朝廷怎么要出钱,朝廷还要挣钱呢。”金财财笑道。
“哦?你继续说。”嘉明帝是真来了兴趣。
“百姓居住的房舍,周围不可能没有商铺吧,茶楼脚店香水行,甚至街上摆摊的摊位,哪里没有几处呢?”
“朝廷盖了百姓的房舍,自然也要配备适合民生的铺子,铺子便可以卖给有需要的商人,街头的摊位也可以租赁,这样街上不杂乱,也好管理。”
“我朝营建的技艺很不错,房舍完全可以建两层,百姓生活地方不会缩减。”
“甚至朝廷暂时没有这个银子的话,还可以找有实力的大商人进行此事,但最后的验收工作一定要有三方以上的人共同验收。”
嘉明帝大为惊讶,这已经是一个十分成熟的构想了。
而且,仔细想象,竟然有极大可能是可以一举多得的。
百姓有了工作、房子会被建成、铺子的位置得到了规划、朝廷得名又得利,甚至不用花钱就可以得到这一切。
若是真要如此,事情传出去,那些豪商都不是傻子,一人吃不下,也会联合起来争取的。
而且,这么大的工程量,提供花木的、砖石的、家具的商户工匠都可以得利。
“这是个很好的想法。”嘉明帝拍拍她的肩膀,“贵妃为朕解忧,是心怀万民,哪里算干政呢?”
“臣妾也是当年对边城地动的印象太深刻了,一直难以忘怀,这才想到的。”金财财不欲被架得太高,转头说起了别的,“妾身前阵子派人出宫去了,为的是让他们瞧瞧那些离宫的老人儿的光景。他们,都过得不甚如意。”
管嬷嬷也有几间房子塌了,需要修葺,她有受灾,却没有那么严重。
其他攒了不少资财的人过得也可以。宫女们出去嫁人也多是做继室续弦,或者给人做个教习,教教规矩,好歹有个容身之处。
而若是没有什么积蓄,或者积蓄不多的,除了一开始被家人亲近,之后几乎都是惨淡过活,年老了没有别的手艺,就是等死了。
“臣妾在东平不是有两个庄子吗,心里想着,不如就让我宫里退下来的老人儿去那里过活,有出路的自去过好日子,若无人投奔,好歹也有个去处。”
嘉明帝沉吟了片刻,才颔首,“这是好事,你看着办即可。”
金财财又说,“我也觉着,宫里的侍奉的这些奴婢,是不是也该学点什么,将来有个手艺不说,哪怕多认几个字,出去也不会叫人哄骗。也不用从外头请先生,就是在空着的小殿里头,弄几个内学堂,谁想去学就去学,习文习武都好,绣花编织也不错,这样的事,行不行得通呢?”
嘉明帝像是第一次认识贵妃一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贵妃的性子,通透又心怀悲悯,不光是他是解语花,还是忘忧草。
这一次他爽快允准,“这事可以做,回头叫兰保保带着钟意去做这件事。”
金财财盈盈一笑,“那就太好啦。”
万千花树中,美人嫣然,似被百花包裹,熏风环绕,带来馥郁的香气,嘉明帝身处在这样的景色里,只觉醺然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