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济世堂,许莳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嘴里还叼着半截甘草,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正想说一句“大半夜的谁啊”,结果门板“砰”的一声被撞开。木屑飞溅,差点崩到他脸上。
“许大夫!救救我家阿朵!”一个浑身湿透的苗女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银饰叮当乱响,裙摆上全是泥水混着血迹。她脸色惨白,嘴唇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跑了几十里的山路。
许莳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慢着说,怎么回事?”
苗女莜白则扑通跪在地上,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乌蒙大祭司抓走了阿朵!他说……说寨子里爆发的‘千蛛蛊毒’,是蛊神降怒。要拿我阴年阴月生的孩子献祭!”
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皮肤下,蛛网状的青纹正缓缓蠕动,像活物在血管里爬行。
许莳安瞳孔一缩,“这是...千蛛蛊毒!”
“不只是我……”莜白声音发抖,“寨子里上千口人,全染上了……”
话音未落,三只拳头大的鬼面蛛突然破窗而入,腹部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螯肢摩擦发出刺耳的“咔哒”声。
温可夏原本抱剑倚在门边。此时眸光一冷,剑鞘猛地一挑,将其中一只死死地钉在药柜上。
许莳安则一把抄起床头的药杵,精准砸碎一只。蜘蛛爆裂的瞬间,甲壳碎片上闪过一道微光——是符文!
他捏起碎片,眯眼细看,脸色骤变:“是...九幽殿的烙印!”
第三只蜘蛛突然弹射向莜白,却在触及她发簪的前一瞬,被温可夏的霜魄剑冻成冰雕——剑气在窗棂上凝出薄霜:“这些蛊虫,像是在找人。”
许莳安扯开药箱暗格,数十支琉璃管自动飞入腰带:“不是找,是标记。”他指尖抚过莜白脖颈跳动的青纹,“阴年阴月生人的血气,是蛊毒最好的培养皿。”
“走,去苗疆!”
夜色深沉,十万大山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而山脚下的苗寨,此刻正被诡异的靛紫色雾气笼罩。
巳时三刻,许莳安背着药箱冲进祭坛时,正看见阿朵小小的身子悬在半空。
围观苗民中有人发出不忍的低叹,却又被大祭司亲信恶狠狠瞪了回去。
女童脸色惨白,银丝缠绕的手腕已经勒出血痕,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哭出声。
许莳安注意到她脚踝银铃刻着祥云纹——那是苗疆医者家族特有的标记。
“住手!”
许莳安的声音在寂静的祭坛上炸开,惊起神庙檐角一串青铜蛛铃。后排几个抱着病童的妇人突然红了眼眶,她们孩子的脚踝上也有相似的银铃。
最年长的妇人突然指着许莳安药箱挂着的药玉——那淬炼蛊毒的碧色,与她们祖辈医书记载的“碧血鉴毒法”如出一辙。
乌蒙大祭司缓缓转身,浑浊的眼珠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汉人医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骨杖尾端扫过地面,暗红色蛊虫立即在许莳安脚边画出血线。血线遇土竟腐蚀出黑色沟壑,几个懂行的采药人脸色骤变——这是中原魔教惯用的化骨水。
许莳安强压怒火,手指悄悄摸向药箱夹层:“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放开那孩子,我能解这蛊毒。”
他故意用苗语说出最后三个字,角落里正在配药的老司蛊突然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精光。
人群中传来骚动,一个裹着靛蓝头巾的老妇人突然踉跄着要冲出来:“我认识他,他是济世堂的许医师,医术了得,或许真能....”
话音未落,立刻被乌蒙的弟子捂住嘴拖走。她挣扎时甩出的药囊散落满地,艾草里混着的雄黄粉竟让地上蛊虫惊恐退避——正是许莳安之前义诊时派发的配方。
乌蒙冷笑一声,骨杖重重顿地:“狂妄!连苗疆最年长的蛊师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外乡人......”
“外乡人又如何,只要能解毒。”许莳安突然提高音量,一把扯开莜白的衣襟,露出她胸口蛛网状的青纹。
后排突然响起短促的啜泣——三名产妇怀中的襁褓里,婴儿胸口竟浮现同样的纹路。
“我还想请问大祭司这个'本乡人',为何这'蛊毒'的纹路,与我见过的九幽殿符咒如此相似?”许莳安指尖亮起灵光,在青纹上勾画出隐藏的倒三角符号。
几个年轻猎户突然握紧腰刀——他们上月捕杀的妖兽身上,也有这个印记。
乌蒙脸色骤变,骨杖上的骷髅头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前排信徒正要跪拜,突然被许莳安甩出的药粉扑了满脸——那是苗疆常见的驱虫艾草灰。
许莳安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药箱“咔“地弹开。数十支琉璃管自动飞旋成阵,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哪是什么蛊神降怒,分明是有人在利用蛊术害人!”
某支琉璃管映出蛊虫腹部的金属片,先前沉默的老司蛊突然颤抖着掏出随身铜镜,对比自己豢养三十年的本命蛊。
乌蒙的骨杖猛地指向许莳安:“亵渎!纯纯亵渎!你这是要被蛊神诅咒的!”
黑压压的尸蹩蛊从祭坛四周涌出。
许莳安正要动作,只见一道霜白剑气突然掠过,将蛊群冻成冰雕。
碎冰里竟裹着半片刻有符文的铜甲,正巧掉在猎户队长的鹿皮靴边。
“大家看看这个。”
温可夏剑尖挑起一只冻僵的蛊虫,腹部金属符文在月光下清晰可见,“苗疆的蛊虫,怎么会有仙医盟的炼器纹?”
先前被拖走的老妇人突然挣脱束缚,举起孙子病危时攥着的铁片——上面的暗纹与蛊虫腹部如出一辙。
人群哗然。
许莳安趁机甩出三枚金针,针尾拴着浸透麻沸散的蛛丝,精准刺入阿朵的穴位。女童周身银丝应声断裂,被他一把接住。
这时人们才发现,缠绕孩子的银丝根本不是苗疆秘银,而是掺了玄铁的锁魂链。
“都看清楚了!”
许莳安举起内窥镜,灵力光幕在祭坛上空投射出骇人影像:阿朵血管中,蛛蛊正用手术刀般的螯肢切割神经,每只蛊虫身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
先前质疑的猎户队长突然大吼:“这不是我们寨子养的蛊!三年前后山矿洞塌方,墙上也有这个符文...”
乌蒙突然暴起,骨杖炸开一团毒雾。距离最近的三个信徒突然惨叫——他们裸露的皮肤在毒雾中迅速溃烂,而许莳安早先撒过解药粉的区域却分毫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