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奔至卫城脚下时，夕阳已沉至贺兰山巅，余晖将城墙染得通红。远远便见周尚文站在城门楼上，盔甲上沾着尘土，眉头拧成了疙瘩——城门外的空地上，哱拜的兵马已撤去大半，只余下几具无人收殓的尸体，还有城墙上新添的箭孔，昭示着方才的激战。
“如薰，你可算回来了！”周尚文见萧如薰策马而来，急忙让人开城门，“哱拜方才带了两千人攻城，打了半个时辰就撤了，我看他是在试探咱们的底细。”
萧如薰翻身下马，将腰间的倭寇令牌递过去：“周大人，您看这个。东边屯子的倭寇，是哱拜请来的，他故意分咱们的兵力。”
周尚文接过令牌，见上面的“哱”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逆贼，竟连倭寇都敢勾结！照这么看，他手里的兵力恐怕比咱们想的还多。”
两人并肩走上城楼，萧如薰望着远处哱拜军营的方向，心里盘算着：宁夏卫现有兵力不足四千，除去守城和留守屯子的人，能调动的不过两千出头，而哱拜连同蒙古部落和倭寇，兵力至少有五千，硬拼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要想赢，必须得有破局的法子。
“周大人，咱们的火器还有多少？”萧如薰突然问道。
周尚文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别提了！库房里倒是有几十杆鸟铳，可大多是嘉靖年间的旧物，要么打不响，要么射程不足百步，还有几门佛朗机炮，炮身都锈了，炮弹也没剩多少。之前跟哱拜交手，这些火器根本派不上用场。”
萧如薰心里一动。他前世研究戚继光抗倭史料时，对戚家军的火器改良印象极深——戚继光将旧鸟铳的枪管加长，改用燧石发火，还发明了“虎蹲炮”，轻便易携，威力却不小。若是能把宁夏卫的旧火器改成戚家军的样式，说不定能扭转战局。
“周大人，我有个法子能提升火器战力。”萧如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曾读过戚少保的兵书，他改良的鸟铳和虎蹲炮，比咱们现在用的强十倍。只要找到铁匠铺，咱们就能把旧火器改过来，再训练一支专用火器的队伍，对付哱拜的骑兵绰绰有余。”
周尚文眼睛一亮。戚继光抗倭的事迹在边军中无人不知，只是戚家军的火器技法向来保密，极少外传。他没想到萧如薰竟懂这个，连忙道：“真能行？若是能成，咱们就有救了！我这就让人把库房里的火器都运到铁匠铺，再把卫里最好的铁匠都叫来。”
当晚，宁夏卫的铁匠铺就亮起了灯火。萧如薰亲自蹲在铁匠炉旁，拿着炭笔在纸上画火器图纸——鸟铳要加长枪管至三尺，内壁刻螺旋纹，这样子弹能飞得更稳、更远；燧石发火装置要简化，用铁条和弹簧制成，避免雨天受潮；虎蹲炮则要缩小炮身，改用熟铁铸造，方便士兵搬运，炮弹用铅弹和铁砂混合，射程五十步内杀伤力极大。
铁匠们起初还有些怀疑，可照着图纸打了第一杆改良鸟铳后，一试射便惊住了——旧鸟铳射程不过八十步，改良后能打到一百五十步，而且点火快、不易哑火。几个老铁匠围着鸟铳看了半天，连连赞叹：“萧将军这法子，真是神了！”
接下来的三天，铁匠铺日夜不停赶工，五十杆改良鸟铳、三门虎蹲炮很快就造好了。萧如薰又从士兵里挑选了一百人，组成“火器队”，亲自训练——鸟铳手要排成三排，第一排射击后退到后排装弹，第二排接着射，如此循环，形成持续火力；虎蹲炮则要架在城门两侧，瞄准敌兵密集处轰击。
李小二也被选进了火器队，拿着新鸟铳爱不释手，练得格外认真。可练了两天，他就犯了愁：“将军，这鸟铳装弹太慢了，要是敌人冲过来，咱们还没装完弹就被砍了。”
萧如薰笑着拿出几个纸筒：“这是我做的‘快速装弹筒’，里面提前装好了火药和弹丸，用时直接塞进枪管就行，能省一半时间。”他示范着将装弹筒塞进鸟铳，“咔嚓”一声扣动扳机，铅弹瞬间飞出，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李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接过装弹筒，跟着学了起来。其他士兵也围了过来，很快就掌握了快速装弹的技巧。
这天午后，斥候突然来报：哱拜带了三千兵马，还牵着两百匹蒙古战马，正朝着卫城赶来，这次看样子是要全力攻城。
萧如薰立刻带着火器队登上城楼，将三门虎蹲炮架在城门两侧，五十名鸟铳手分成三排，站在城墙垛口后，另有五十名士兵拿着长枪，守在鸟铳手身后，以防倭寇或蒙古兵爬上城墙。
周尚文则带着其余士兵，守在另外三个城门，双方约定以号角为号，互相支援。
没过多久，远处就扬起了尘土，哱拜的兵马黑压压一片，朝着卫城冲来。最前面的是蒙古骑兵，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拿着弯刀，气势汹汹；后面是哱拜的步兵，还有几十个倭寇，拿着倭刀，脚步飞快。
“将军，他们来了！”陈六握紧长枪，声音有些紧张。
萧如薰站在城楼中央，面色平静：“别慌，等他们进入虎蹲炮射程再说。”
很快，蒙古骑兵就冲到了离城门一百步的地方。哱拜在队伍后面大喊：“冲！拿下卫城，金银财宝随便拿！”
就在这时，萧如薰举起令旗：“虎蹲炮，放！”
三门虎蹲炮同时轰鸣，炮弹带着呼啸声飞向敌群。“轰隆”几声巨响，蒙古骑兵倒下了一片，战马受惊嘶鸣，四处乱窜，把后面的步兵冲得七零八落。
哱拜没想到卫城突然有了这么厉害的火炮，愣了一下，随即怒吼：“继续冲！他们的炮没几发！”
敌兵又开始往前冲，这次离城门只有五十步了。萧如薰又挥下令旗：“鸟铳手，第一排，射！”
第一排的二十名鸟铳手同时扣动扳机，铅弹如雨般飞向敌兵，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倭寇和蒙古兵应声倒地。
“第二排，射！”
第二排鸟铳手紧接着射击，又放倒了一片敌兵。此时第一排的士兵已经装好弹，萧如薰大喊：“第一排，再射！”
如此循环往复，鸟铳声不断，敌兵根本靠近不了城门，只能在五十步外挨打。哱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带来的三千兵马，半个时辰就死伤了五百多，而卫城的士兵连面都没露几个。
“撤！快撤！”哱拜终于忍不住，下令撤退。
敌兵如蒙大赦，纷纷转身逃跑。萧如薰哪会放过这个机会，下令：“打开城门，骑兵追击！”
早已准备好的一百名骑兵立刻冲出城门，朝着逃跑的敌兵追去。蒙古骑兵虽然跑得快，但明军骑兵手里有改良鸟铳，边追边射，又放倒了不少敌兵。
哱拜一路狂奔，直到跑出三十里地，才敢停下来。看着身后残兵败将，他气得浑身发抖：“萧如薰！我跟你没完！”
卫城里，士兵们欢呼雀跃，围着火器队又喊又叫。周尚文走到萧如薰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如薰，你这火器队真是太厉害了！这下哱拜再也不敢轻易来攻城了！”
萧如薰笑着摇摇头：“这只是暂时的。哱拜肯定还会找帮手，咱们得尽快把火器队扩大，再训练几支这样的队伍，才能彻底打败他。”
他看着手里的改良鸟铳，心里有了一个更大的想法——戚家军能靠火器横扫倭寇，他说不定能靠着改良火器，在这万历年间，打造一支更强的军队，不仅能平定宁夏之乱，还能守住大明的边疆，甚至……改变大明的命运。
夕阳下，城楼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萧如薰的目光望向远方，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