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
豹哥猛地怪叫一声,像是屁股底下着了火,一把扒拉开身边还傻愣着的绿毛小子,连滚带爬,扑到孙德海那桌跟前。
“噗通!”
他双膝一软,直挺挺跪了下去。
膝盖跟硬邦邦的黄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听着都替他骨头疼。
“孙会长!孙爷爷!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个东西!我混账!我该死!”
豹哥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抱着孙德海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干嚎起来,哪还有半点先前那横行霸道的嚣张。
“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个屁,不,连屁都不如,就把我当阵风给放了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要是再敢来百草堂撒野,就让我天打雷劈,出门让车撞死!”
他身后那几个小混混,见自家老大都跪地求饶,哭得跟死了亲爹似的,哪还敢站着?
一个个丢了手里的家伙事儿,争先恐后,“噗通”、“噗通”……跟下饺子似的,跪倒一片,黑压压的。
那场面,活像乡下过年,晚辈给长辈磕头拜寿,只是这“寿”拜得着实狼狈,也着实滑稽。
院子里,几十号人,就这么眼睁睁瞅着这急转直下、比戏台子唱戏还热闹的一幕,一时间都有点没缓过神。
先前还剑拔弩张、火星子乱冒的气氛,眨眼间就变得有些荒诞和可笑。
高老三张着嘴,半天没合上,手里的酒碗还端在半道。
李亮玉也是一脸的惊奇,随即,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憋不住的笑意。
围观的村民们更是看得下巴颏都快惊掉了。
他们哪见过这种阵仗?
平日里在镇上耀武扬威、没人敢惹的地痞流氓,此刻竟然跟一群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跪了一地,磕头磕得跟捣蒜一样。
再看林楚钦,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四平八稳的模样,好像眼前这一切都跟他没半点关系,又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这份镇定,让村民们心里头对他的敬畏,又添了几分。
钱老板那几位药材商,则互相递了个眼色,都带着几分了然和看戏的促狭。
他们端起酒杯,隔空朝林楚钦示意了一下,继续喝酒,只是那酒桌上的气氛,却比先前更加热络了几分。
村东头,远远瞅着这一切的王大发,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花钱请来的“救兵”,他最后的指望,就这么……跪了?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软了,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这……这还喝个锤子啊……”
豹哥那颗脑袋,磕在黄泥地上,“咚咚”直响,比捣蒜还卖力。
他身后那票小弟,更是恨不得把脸都塞进土里,一个个抖得跟筛糠没什么两样。
他们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今天这坎儿要是过不去,往后在青阳县这地界,恐怕连碗安稳饭都别想再吃上了。
孙德海却连眼皮都懒得掀动一下,更没搭理豹哥那杀猪似的哭喊。
他只端着酒碗,慢悠悠地转向林楚钦,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林神医,这些人,您瞧着怎么发落?”
院子里头,霎时间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儿。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钉在了林楚钦身上。
林楚钦放下手里的酒碗,碗底跟桌面轻轻一碰,“嗒”的一声。
他缓缓站起身,不慌不忙,踱步到豹哥面前。
他没开腔,就那么俯视着,平静得很,却让豹哥感觉两把刀子戳在心窝子上。
豹哥被他这么一瞅,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那股子寒气,从脚底板直往天灵盖蹿,比刚才孙会长带来的威压还瘆人。
他这才算彻底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能一句话定他生死的主儿。
先前那点不忿,那点子侥幸,此刻全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他哆嗦着,连哭嚎都忘了,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
半晌,林楚钦才淡淡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坎上:“滚吧。”
“以后好自为之,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在百草村,或者其他地方欺压百姓。”
这话一出来,豹哥跟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鬼,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他也顾不上抹脸上的鼻涕眼泪,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又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嚷:“谢谢林神医!谢谢林神医大人有大量!”
“我豹子发誓,往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再犯!绝不再犯!”
说完,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去拉扯他那帮还跪着的小弟,扭头就往院子外头狂奔。
那狼狈的德行,活脱脱就是身后有几条疯狗在撵。
他那帮手下见状,哪里还敢耽搁,一个个屁滚尿流,你推我搡,作鸟兽散。
眨眼工夫,就跑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地鸡毛,还有几根孤零零掉在地上的钢管。
村东头,王大发远远瞅着这比唱大戏还精彩的一幕,整个人都懵了。
他花钱请来的“贵客”,他最后的指望,就这么……跪了?
还跑了?
他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迎头抡了一闷棍,眼前一阵阵发黑。
双腿一软,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
那身崭新的蓝布西装,沾满了灰扑扑的尘土,说不出的落魄和滑稽。
他那个刚过门的新媳妇儿,从头到尾都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她亲眼瞧着豹哥那伙人从不可一世到跪地求饶的整个过程,也瞧清了林楚钦那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再瞅瞅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跟斗败了的公鸡没两样的王大发。
她心里头那点仅存的念想和虚荣,彻底碎成了齑粉,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失望,还有一丝藏不住的鄙夷。
这婚,结得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王大发家的婚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收场了。
那几个本就坐立不安的远房亲戚,见这情形,更是脚底抹油,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溜之大吉。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王大发和他爹娘,还有那个眼神空洞的新媳妇儿。
四个人对着满桌的残羹冷炙,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而百草堂这边,短暂的骚乱过后,气氛反倒更加火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