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了公主府,又回宫赴接风宴。
将领们意气风发,精神抖擞。
穆原正要上马车进宫,贴身护卫程遇走了过来。
“郎君,问清楚了,萧将军回来了,已经进了公主府,没有参加接风宴。”
穆原点点头,放下心来,回京了便好,等今日忙完再找她也是一样的。
今日是大雍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大喜之日。
成元帝心情大好,宴上夸赞无数,多喝了几杯。
接风宴散时,天已大黑。
穆原回到府中,身心俱疲。
沐浴之后换了常服坐在书房,看着书案上堆积的公文,忍不住叹气。
拿起公文,却又看不进去,思索着今日之事。
靖安公主今日本该是万众瞩目,如今却称病在府,低调入了京,一点儿风头也没出。
百官甚至不知道这公主如今是何模样,摸不清她是个什么性子。
随侍在旁的贴身护卫程遇感叹道:“靖安公主还真有本事。”
十几年前,北荣和西邺一起举兵攻打,朝中能用的将领都派出去了,打得艰难,死伤惨重。
八年前苏大将军苏少将军同时战死,六年前魏王战死。
北地就只剩靖安公主和苏小将军苏卫。
后来苏卫五年前又请旨去了西邺镇守。
北地就靖安公主一个人带兵守着,居然也将北荣赶出了虎峡关。
十年戎马,征战北荣,立下赫赫战功,可满朝文武,居然无一人赞颂她的功绩。
犹记得那日北地传来捷报之时,满朝文武,皆是称赞成元帝英明神武,洪福齐天。
恭维夸耀都是冲着陛下而去,竟无一人提起靖安公主的功劳。
结合今日周王瑞王所作所为,想来两位都不打算拉拢她,也不想让对方拉拢。
打的就是彻底边缘她,不要在朝中分权的主意。
陛下心中明白,却也未有何反应。
赵寻和程遇看着穆原只在发呆,也未处理公文。
“郎君,萧将军凯旋归来,咱们要不要准备点儿礼物?”
穆原回神道:“你们知道她喜欢什么?”
两人一愣。
赵寻道:“京中女眷喜欢什么给她准备什么就好了呀。”
程遇也道:“好东西都往她那儿一送,萧将军肯定高兴。”
穆原蹙眉,“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不一定会喜欢那些东西。”
赵寻想了想,“也是,萧将军是靖安公主的宠将,靖安公主如今食邑万户,她要什么没有,普通的肯定看不上眼。”
程遇也道:“若拿金银之物,萧将军肯定觉得庸俗。”
赵寻:“那字画?咱家郎君一幅字画多少人求着要。”
穆原沉思,思索着要不要为她画一幅,可画什么好呢?
程遇:“萧将军是武将,会喜欢字画吗?”
赵寻:“那总不能送兵器吧?”
程遇:“萧将军在军中,靖安公主又看重她,什么兵器没有?”
赵寻:“那送什么?听起来啥也不缺。”
两人同时看向穆原。
穆原低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算了,你们出去慢慢想,本相要处理公务了。”
堆积如山的公文,再聊下去,就看不完了。
两人行礼退出。
程遇却突然脚步一顿,眼前一亮。
“爷,萧将军好像是孤儿,在京城也无住所,不然您送她一座宅子?”
穆原翻看公文的手一顿,抬头道:“你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好宅子卖。”
程遇立马领命去办。
书房中安静下来,穆原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思索。
靖安公主若失势,萧钰又该如何?
多年征战,所有功劳都会因她是女子抹去,何其不公?
那一身的伤疤,她的荣誉,岂不是终成泡影?
陛下年岁渐老,性情也暴躁许多,他若和靖安公主的部下交往亲密,也会被猜疑。
五年未见,她如今怎么样了?
那日缠绵之后走得那么干脆,也不知她再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无论如何,反正她得负责。
夜静无声,白日的喧嚣热闹像是未曾发生过一般。
明晏睡了到公主府后第一个舒服的觉。
可是苦日子过惯了,十年的习惯使然,天没亮就醒了。
在床上翻滚半天,迷迷糊糊强迫自己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沈繁星打开床幔,轻轻喊道:“公主,临王和世子来了。”
明晏收拾齐整的时候,临王明殷和世子明绪南已经等了一会儿。
上前打过招呼,明殷就迎了上来,拉了明晏的手,掌中手掌有些粗糙,不似记忆中一般白嫩,低头一看,眼睛瞬间红了。
“漫漫还有哪里不舒服?和五哥说。”
与记忆中相同的眼神表情,看得明晏心中一暖。
她出生那一年,适逢大雍境内大旱,边关不安定,内里还有流民作乱。
成元帝焦头烂额,可在她出生这一日,天朗气清,边关传来捷报。
有道士说小公主命格高贵,是有福之人。
成元帝大喜,当即赐下封号,靖安,又为她取名为晏,寓意四海太平,国家安定。
自小便极为宠爱此幺女,和皇子们一般教养。
先皇后老来得女,生完幺女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明晏四岁之时撒手人寰。
徐妃性子柔顺,五皇子又是出了名的仁善,成元帝便将她交由五皇子生母徐妃抚养。
明殷当时刚刚成亲,见着玉雪可爱的小妹便如女儿一般,时常带她去临王府玩耍,给她取了小名,漫漫。
“岁月悠悠,喜乐漫漫,皇兄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做最快乐尊贵的小公主。”
明晏想起往事,心里柔软,笑道:“没有哪里不舒服,五哥不必担心。”
人都走光了,一直蠢蠢欲动焦急候在一旁的临王世子明绪南这才敢上前。
明绪南生得剑眉朗目,身形高大挺拔,眼神明亮澄净,愤恨道:“小姑姑,哪个王八羔子伤的您,侄儿替您打回去!”
明绪南从小就跟在明晏屁股后面玩儿,后来明晏去了边关,他便一直心里痒。
年满十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求了皇祖父和父王去了北地找小姑姑,说要为国尽忠。
此后跟着戍边三年。
半年前临王妃身体不好,缠绵病榻,边关战事也少,明晏就把他赶了回来,让他好好尽孝。
明晏不再咳嗽,瞥了他一眼。
穿着华贵,身上的大氅毛领水润光滑,布料流光溢彩,头顶玉冠油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回京之后,过得似乎挺不错。
回道:“被我杀了。”
明绪南立马夸赞道:“小姑姑威武!”
又缠了上去,晃着她的手臂,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十九的高龄做这动作有多不稳重。
“小姑姑,您给我讲讲怎么破的曲阳城好吗?您给我讲讲,讲讲。”
明晏被他晃得一阵眼晕。
明殷板着脸教训道:“你小姑姑身体不好,别来烦她。”
明绪南眼神亮晶晶的,骄傲道:“我小姑姑才不怕这点儿伤呢,之前在战场上,那么长的枪扎到肩膀上,血将铠甲都染红了,一声不吭,还取了敌将首级,谁看了不说一句勇猛。”
明殷脸色都变了,知道战场凶险,这个妹妹从小金尊玉贵养着,居然吃了这么多苦。
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回了京,就享福了,再不会受伤了。”
明绪南却不以为然道:“父王,您不明白,这是多大的荣耀,小姑姑如此英勇,边关将领才心服口服,怕受伤就别上战场了。”
明殷又是一个瞪眼。
明晏笑道:“绪南说得不错,我不怕受伤,五哥别担心了,我如今一切安好。”
明殷目光关切,“公主府是临时赶工出来的,你看看还有哪儿不满意的,若要改造的话,五哥替你去办。”
明晏道:“我没有不满意的,已经很好了。”
边关住得潦草,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
明绪南说起这府邸也有些不高兴,抱怨道:“工部也不干人事,这宅子以前是镇国公的,镇国公贪污一家满门抄斩,多晦气啊。”
明晏不知道这事,“镇国公?”
明殷道:“镇国公府是城东最大的府邸,修缮豪华,人都是拖出去杀的,宅子里没有被污染。”
明晏是知道镇国公的,确实壕得不行,他的宅子肯定不差,“我不嫌弃。”
明绪南又悄声道:“听说是左相建议的,说您身上杀气重,压得住。”
明晏脑子里想了半晌,才想起来他嘴里的左相是何人物。
“穆家那个天才?”
“嗯。”
“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听说父皇极为器重,不简单啊。”
今日只顾着装病,也未曾好好看过,也不知道他嘴里的左相如何。